现在的她,哪还有余力去体会自己心底有没有恨意、亦或是恨意有多深。
她只能想着墨漓,满心都是他的安危,她的所有情绪都已经牵给他了。
百里九歌说:“墨泓这样伤了墨漓,我不可能不怨恨他。然而这事情一定要弄清楚才好,现在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日墨漓满腹心事,他对墨泓说,他只是不愿相信真的是墨泓,墨漓他……果然是已经想到什么了,可他却还是……”
孤雁安慰的拍拍百里九歌的肩膀,“黑凤,别担心,妹夫他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喃喃着这六个字,百里九歌只觉得喉间刺痛。
她也多希望墨漓是吉人,可他是吗?上天给每个人都赐了不同的东西,赐给墨漓的固然不少,可是,有福泽吗?
上天有给他福泽庇佑吗?
紧握着缰绳的小手,已经被缰绳磨出了泡,流出了脓血,可是百里九歌浑然不觉。
她望向前方,在目光能到达的地方,有着熟悉的军帐。墨漓他已经被安全送回去了吧,现在军医们一定忙得焦头烂额了。墨漓的伤到底有多重?他现在到底有多难受?为什么她就不能替他分担痛苦呢!
就这样焦急的、却近乎恍惚回到军营,百里九歌顾不上与张将军打招呼,狂奔向营帐之中。
就是那间营帐!她看见了进进出出的军医,端着药汤、血水,他们的表情……不!她不要看他们的表情,不要看!
“墨漓!”
百里九歌掀开了帘子,狂奔而入,眼中只能看见那张卧榻和榻上的人。
帐子中的人见她进来了,全都不由自主的避让,让两人之间的路,平坦的毫无阻拦。
可还是好远!
百里九歌多想一步就抵达床边!
隐约间听见了清亮而尖锐的啼哭声,是衿儿。衿儿啊,你哭了吗?是因为感受到爹爹遭遇了不测,才难受的啼哭了吗?
衿儿,对不起,稍等娘亲一下,给娘亲一点时间去照看爹爹。
“墨漓。”终于抵达到床边,百里九歌跪地,扑在榻上,尽管心脏焦急的快要冲出喉咙,却不敢高声怕吵着墨漓,只能轻轻唤着:“墨漓,是我。”
“九歌……”微弱的声音,像是蚕丝般脆弱。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是深邃而蕴着浓情的,像是浊玉,紧锁着百里九歌焦急的面孔。
“九歌,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百里九歌握住墨漓的手,好凉,她甚至要花心思克服自己对这凉意的恐惧。
“墨漓,将士们大部分都保住了,我们回来了,你别挂心。”百里九歌说着,转眸问军医:“墨漓怎么样?”
军医拧着眉头,照实说了:“想是世子殿下有意错开一寸,那把刀没有刺到心脏上。也就是说,世子殿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百里九歌大松一口气,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白的可怕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只是有件事……”军医迟疑着,不知要怎么说出口才能委婉些。
百里九歌道:“有话直说。”
“是。”军医便直说了:“世子殿下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伤十分凶险,世子殿下又失了不少血,所以仍是在危险期中,用普通的草药,只怕会很危险。”
百里九歌的心弦咯噔一跳,“什么意思?”
军医哀叹了两声,目光落在了床头的角柜上,那目光极其不忍。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望见的是摆在床头的黑色瓷盆。那里头,九色灵芝静静的矗立着,瑰丽的花朵散着幽幽清香。
百里九歌哽咽了,再也无法抑制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她抽了抽鼻子,硬是将眼泪香回去,接着,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澄澈的笑着,对军医说:“将九色灵芝入药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唇角的笑容僵硬下来,头一次的,百里九歌竟现自己连笑也像是戴了面具,这样的不由衷。
衿儿还在哭,稚嫩的声音里,有着无比的伤心凄惨。接着又有谁哭了,好像是荆流风,然后再是身旁的军医,竟也哭了……
哭了,大家都哭了,整个帐子里都是低声哽咽。每个人都低着头,任着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就连孤雁都别过脸去,用袖子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泪水。
九色灵芝的花朵元气,是墨漓吊命的灵药,谁又会不知道呢?这现在唯一能够压制住阴阳咒的东西,也即将不再有……
所有人都在啜泣,却唯有百里九歌和墨漓深深的相视着,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落下泪来。
百里九歌依然笑了,仍旧是那样澄澈的、风流倾尽天下。她看向军医,终是哽咽道:“我师兄之前也给墨漓送来些灵药,你去挑拣一下,和九色灵芝一起……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