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重重叹了口气,似乎他真的是很为难很纠结。
我和老秦互相看了一眼。
李舜接着说:“还有一点,这是最重要的,阿来是跟踪亦克来到滕冲来到金三角的,阿来如果回不去,如果死在金三角,那么,将军必定会把这笔账算到亦克头上。亦克回到海州,将军必定会揪住亦克不放,一来要弄清楚阿来死的真相,二来他现在不能奈我何会从亦克身上下手来为阿来报仇,为阿来报仇,一是做给我看,杀鸡给猴看,二来做给他手下的人看,笼络人心。
他现在正在千方百计找借口想出击亦克,我们如此一来,正好给了他借口,正好中了他的计策,将军派阿来出来,一定是想到了各种可能的,一定是想到阿来或许会死的,他一定是有后手准备的。如果阿来死在这里,说不定亦克一回到海州将军就会对他出手,这对目前在海州孤军奋战的亦克来说,是极其不利的,是极其危险的,同样,对我们来说,同样是得不偿失,弊大于利。
所以,综合以上因素,我干脆就决定放了阿来。阿来回去后,如果告诉了将军他被抓又被放的事,将军必定会知道这是我做出的决定,他该明白我这么做是因为对他的某种感情,明白我是给他一个人情。”
“但是他未必会领你这个人情!”老秦说。
“他领不领不重要,我只要做了,自己心里对得住他也就够了,起码我不会觉得亏欠了他什么。”李舜叹息着说,“不把我逼到绝路上,我是不想和他兵戈相见的,当然,要是他继续触犯我的底线,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毕竟,虽然我现在亡命国外,但我是一个中国人,我到死都是中国人,我骨子里就是中国人,虽然我做了很多恶,但我绝不会做出……”
说到这里,李舜停住了,面部表情有些阴冷,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似乎他的内心很痛苦很愤懑。
这时,暮色已经降临,天色渐渐要黑了。
李舜沉默了半天,看看我,又看着老秦:“都准备好了吗?”
老秦点点头:“是的,都准备好了,我亲自带人护送到边境,那边已经回信了,提早在边境线接人。”
李舜点点头:“走吧。”
我们走到江边,那艘机器船停在那里,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列队站在岸边。军乐队也在那里。
“奏乐——”李舜说。
随即,军乐队就奏响了《送战友》。
我哭笑不得。
李舜看着我:“二弟,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多保重。”
我点点头。
“等合适的时机,等我们的特战队员训练好了,我会派人秘密潜入海州的,到时候会有人和你接头的,到时候会有一批精干的力量接受你的指挥,那时候,你就不是孤军奋战了。”李舜说。
我想说什么,又一时无语。
“我知道你接手酒店的事了,也知道张晓天到你那里去干事了,对于张晓天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我不想多问了,我想你心里有数,我也心里有个大概的数,既然都有数,那就不提了,这个人,如果是真心实意跟你干,那就放手使用,如果有任何不轨图谋,立刻就废了他,如果你不方便干掉他,我会安排人去干。”李舜说。
我点了点头:“嗯,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痛改前非了。”
“但愿如此,但愿他能对得住你,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李舜笑起来,笑得有些莫测,他似乎也话里有话,似乎他真的明白什么。
我笑了下,没有说话。
“一个人,想变坏很容易,想变好,却很难。”李舜又自言自语地说,“狗是很难改掉吃屎的习惯的,除非狗真的不做狗了,但这的确是很难。”
我还是没说话,看着夜色里李舜阴沉的神色。
这时老秦过来:“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
李舜回过神,点点头:“走吧。还是老话,事业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这次你来呆的时间太短了,下次有空在这里多住些时间,我带你去周围的驻地看看。”
我笑了下:“我走了,你多保重!”
李舜点点头:“我会的。你上船吧,我看着你走。”
在《送战友》的旋律中,我转身上船,其他人都跟着上了船,机器船动起来,开始渐渐驶离。
我和老栗站在船头,听着越来越远的乐队演奏声,看着李舜站在岸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突然觉得李舜的身影是那么孤单和凄凉。
我回到船舱换下我的少校军装,穿上自己的衣服。
其他人荷枪实弹分布在船头船尾和船舷两侧,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夜晚的金三角,被黑暗笼罩着,看不到一丝灯火和光亮。
两岸十分静谧,偶尔传来密林深处动物的叫声。
机器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逆流而上,径直往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