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及时雨正在登州柴氏府上做客,本地柴家主人乃是柴进的叔辈。正与宋江说话间,有都管执着一道文书前来,却是马政刚刚传下来的。
那柴员外将这文书上文字看过,不免冷笑一声,把文书交于宋江去瞧。自己却坐下端起茶盏来吃了两口。宋江看了文书上内容后亦是苦笑。适才那一声冷笑的意味,还如何不省得?
“官府贪得无厌,却是让人预料不得。提辖可有良策教我?”这登州府今日要捐饷,明日要助粮,着实叫人头疼啊。何况作为柴家分支,老员外与梁山泊又非半点联系没有。这登州城里的富户便是阖城遭难,梁山泊的刀子也落不到他的头上。那真是一个铜钱、一粒粮食都不想捐献。
宋江面皮红了红,这寻富户逼迫钱粮的法子,宋江可是很为马政献了几策。当初他在郓城县里如何叫人主动捐献粮饷的,放到登州城中一样是可行。只是宋黑子面黑,显露不出。
他低头默然了一会,随着笑道:“宋江是个无用书生,这军旅之事,未之尝闻。于编练军勇,处理军伍,要靡费多少钱粮,着实不知。但小可却知道马防御此刻双眼蒙血,恨意滔天。员外且务要因小失大啊。”这话实际上就是在说“望XX以大事为重,忍辱负重则个。”
柴员外叹了口气,“老夫若不是以大事为重,怎地会丢了登州安乐地,要与那梁山泊为谋,与那王师中做伴?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老夫如何不知晓,只是可恨,可恨。”毕竟柴家与马政是老朋友了,但现在这马防御是半点不念旧情。对柴家下刀子每每都是重手。这些财货是姓柴,而不是姓马的。
兵马钤辖公廨。马政正对着到访的登州通判说道:“且叫王相公休忧,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壅。登州城大池深,壁垒森严,只要用心,抵挡些天日不在话下。那万一有事,马某人亦当死守这座城池。且那胶西一带,还没有贼匪猖獗,当地官府得了钱粮,料想能操练出三五千军马。那宋江帐有朱仝雷横两员勇将,具有万夫不当之勇,某即遣派他们向南去。携本官手书,料想不及旬日便能再带回一支援军,还来得及。”但这一切的根源还在于钱粮,而这等事儿上还是要王师中这文官来筹划。
那马政、王师中,王师中、宋江,这些个人所图谋的事情说来就是简单。
——登州城中这些豪门巨富用钱财换取一条生路。他们给银子,马政得偿所愿,随他心意去编练兵勇。在梁山泊兵临城下时候,会叫一批水师精锐护送他们出海。
那外头的海匪之类的,在登州水师面前,算个屁。人人都是如此想的。
王师中就是这其中的掮客,一个中间人。因为登州府库里已经没钱了。马政要报仇,就必须有兵马,要招募兵勇就必须有钱有粮。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也必须妥协。
而王师中在暗地里再勾搭上宋江宋公明,却是担忧马政届时会翻脸不认人,或是临走之前割一刀狠得。要知道这守城战中,要鼓舞军勇士气,撒钱便是一个最常见亦最有效的法子。
那登州水城与登州城之间隔着一定距离,除了登州府城的北门,向海边走,才是水城。间距有四里左右。梁山泊兵马杀到时候,马政定然要分兵去驻守。那怎么看宋江都是一个最合适最恰当的人选。也就是说,届时就是宋江在实际上控制着水师。王师中自然要笼络宋江了。
登州通判道:“十万贯钱财虽不易措手,几天内,也定可筹出半数来。相公尽可放心。”
马政说道:“王相公能筹出多少饷银来,马某人就放他几艘船护送。”通判听了直想破口大骂,十万贯、十万贯,又十万贯。马政真贪得无厌也。面上却是连连称是,只管拱揖。马政料着他也作不了甚的好主张,直叫他回署禀明王师中。
而后唤来宋江、朱仝与雷横,当着面这般吩咐一通。直听得宋公明是满心的苦涩说不出,而朱仝与雷横震惊之余,各自好不振奋。他们俩人现在便就是指挥使了。
那怀揣着马政亲笔手书与公文的二人,走出兵马钤辖衙门时候,都直若踩在了棉花队里,升到了云彩眼中。那是振奋、激动、紧张、惊喜,无数的感情齐齐涌来,交织交汇做一团。
宋黑子则是真真的有苦说不出来。那明面上他是万万不能阻碍兄弟的前程的。但是他帐下才几块真材实料啊,去了朱仝、雷横,如是斩断了他的双臂。
小李广已经被逼的投奔了梁山泊,朱仝、雷横再去,宋江心里苦啊。宋江有苦说不出啊。
“两位兄弟得马防御看重,如今有了正经官身,实可喜可贺。且痛饮一场,以示庆贺。”
宋江面上依旧是好不欢喜,这种心窝子挨了一刀还依旧要笑容满面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可也正是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狠人。
三人返回军中,朱仝、雷横的遭遇惹得无数人眼红。虽然这两人要去南方,前途未卜——他们这些宋江的心腹如何不知晓宋公明的打算?这登州城万万等不到朱雷二人折返回来,如此说两人便就是赶不上屺坶岛的船队的。但官身啊,正经的官身,今后他们已经是官了。
这边宋江还要精细挑拣出二百士卒,分于朱仝雷横提领。当一切做尽,畅饮一番后送朱雷二人南下,宋江安排他们,“二位贤弟,这南下之事前途渺茫,那战阵厮杀非比往日捕盗捉贼,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此番事若有不济,务必保全性命为上。哥哥等着再与两位贤弟畅饮之日。”
朱仝、雷横听了好不感到暖心,“不索哥哥说,小弟都依了。哥哥亦要保重。来日再聚之时,定于哥哥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