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的吸了几口长气,精神头更足了。百里九歌足尖点地,缓缓飘起,一袭红衣沐浴在夕阳下更添惊心动魄之色,就像是振翅的凤凰披着满身赤焰涅盘而出,映在这原野苍山之间,风华璀璨。
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刚巧天色全黑之时,在半山腰上,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百里九歌轻飘飘的落地,兴奋的呼道:“孤雁,我来了!”那边立在崖前的男子闻声扭头望来,那一袭赭石色描雁纹劲装下摆镶着的一圈大雁翎羽,随山风卷开朵朵山花。风吹了丝轻扬,蜿蜒如羽,那挺拔的身影远远的伫立着,仿佛是一位久居于此的山神,以
挺拔的身躯撑开头顶的夜空和脚下的山岳。
这一瞬的孤雁,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可下一瞬他说出的话,却让百里九歌几乎要喷出来……
“黑凤,你可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你有没有憔悴,有没有被毒打,有没有怀了孩子还被饿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百里九歌差点没吐血的栽下山去,她闪到崖畔,逼近孤雁近身,仰脸瞪着他那俊朗又诙谐的长相,喊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去给人做童养媳的,哪来什么憔悴被毒打。还怀了孩子被饿得面黄
肌瘦营养不良……孤雁你还能想象力再丰富点吗?”
孤雁翻了个白眼,故作沮丧的模样,“你看你又不称我‘师兄’了,左一个孤雁右一个孤雁的,我都觉得自己好失败啊。”
“行了行了,别跟我卖乖。”百里九歌转过身去,抱肘哼了声。
孤雁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不由的轻轻哂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正经的问起:“黑凤,我和你说真的,你这段时间到底过得怎样,先说好别跟我插科打诨。”
百里九歌无语:“我什么时候跟你插科打诨过了?明明都是你喜欢拿我开涮,总说话说得天马行空的……”她扭头望来,笑道:“不过,孤雁,说实在的,我真的过得还好,一点没有委屈,而且我还……”
说到这里有点欲言又止的架势,脸颊也攀上了两抹红霞。
这副模样对孤雁而言浅显易懂,不禁惊道:“黑凤,你该不会是……”
“是。”她直言不讳的承认:“我喜欢上他了。”这一刻孤雁似全身石化,然后碎成了一块一块,烂了一地,他挫败的叹道:“悲剧,真是悲剧了。我凤凰谷孤雁的师妹,花谷七宿之一的黑凤啊,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连三年都活不到的药罐子。我
说黑凤,你在情窦初开之前就不能先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吗?”
“别胡说!”百里九歌有些不悦道:“分明是大商的人诋毁他,才说他活不到三年,反正我不信。而且就算他的病真的药石罔顾,我拼上一切也要想出个办法来帮他续命!”
孤雁露出复杂的表情,此一刻心中各种滋味翻江倒海的涌上来,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他真想一拳头将旁边的山壁打烂,顺便骂一句“黑凤你个没出息的,竟然为了别人打算把自己坑进去!”
却终究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只得气愤的抱怨:“哪天要是让我瞅到他了,我可得上上下下全都好好瞧瞧,那药坛子到底是哪点好,能将你给唬住!”
“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懒得理你了。”百里九歌嗤他一句,接着将话题扯回了原始点。
“孤雁,你不是在给我的信里说了有两个惊喜要给我吗?到底是什么?”
一说到这里,孤雁原本不好的脸色顿时雨过天晴,一片祥和欢乐。只见他面向山崖的方向,吹了个响哨,那明亮的声音在空谷中响起一轮轮的回音。
再接着,谷中响起了明显的飞鸟振翅之声。
百里九歌顿时一阵欣喜,已经明白了要来的是什么,忍不住冲向崖边,双手拢住嘴唇将声音聚集起来,放声高喊:“凰儿,是你吗?”
“嘤……”高亢明亮的鸟鸣声直冲云霄,响彻连绵的钟山,但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硕大凤凰自崖下振翅飞出,狭长的尾羽扫过崖壁上的树木,卷起落叶纷飞。优雅灵动的双翅在振动之际洒落万千枚白色的羽毛,与落叶
齐飞成一场繁华盛景,舞得天地间满目绮丽。灵动的双目在与百里九歌激动的眸子对望时,那鸟喙中出的鸣叫已是温柔下来,欣喜的宛如笙箫奏响,一遍遍的回响在山峦之中。
“凰儿……果然是你。”
百里九歌激动的迎了过去,走了几步方才意识到什么,便又步步后退,为那白色的凤凰留出落地的空间。其实,世人皆知,花谷七宿之一的黑凤豢养了一只硕大的昆山雪凰,那既是她的坐骑又是她的好伙伴。而她在纵横江湖时因常常驭着昆山雪凰从天而降,从而被很多不知情的人当成是仙女骑着玄鸟下凡,
如此传着传着传多了,世人便多以为黑凤所在之处必有昆山雪凰,两者形影不离。
因此她在朝都的这些日子,为怕身份曝光,便让雪凰回去凤凰山自己歇着。却是想不到孤雁师兄竟然将雪凰带来见她了,她想雪凰可是想得紧。
“孤雁,谢谢,你为了我专程跑回凤凰谷吗?”
百里九歌迎到降落在崖畔的昆山雪凰面前,亲昵的抚着它的脖子,一边问着孤雁。
孤雁耸耸肩,回道:“当然不是我,是雁儿替我把雪凰带来的。”
他口中的雁儿,便是他的坐骑。此刻应着他的话,一只与雪凰一般大小的大雁亦展翅飞来,风尘仆仆的落在孤雁身旁。
师兄妹俩分别抚着各自的伙伴,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百里九歌细心的给雪凰梳理着羽毛,唇角绾着笑意,心中,却又忽然想到了师父曾对她说过的话。
记得师父说,她与孤雁不同,孤雁能驾驭雁儿是因为他们心意相通,而她……却是天生就有御使百鸟的能力。
这一点百里九歌也曾仔细想过的,寻常人等怎可能与鸟儿沟通呢?既然她能的话,那么,百里越或者她那已经去世的娘亲,至少有谁也有这个能力吧。
可是显然百里越没有御鸟之能,这么说来,真的是她那早逝的娘传承了她御鸟术吗?
娘……到底是什么人。
不禁的又想起那日在被鬼医前辈救下后做得那场恶梦……
为什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儿时那毁了她容颜的女人,并不是她娘呢?
“黑凤,黑凤?”
陡然间被孤雁的轻唤惊醒。
百里九歌有些懵然的望着他,见他不满的嘀咕:“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半天了你还在呆。”
“啊?也没什么,一时走神而已。”她只叹自己大概真是想多了。
前尘过往,既是已经无法求证,还想它做什么?前路漫长,好好走下去就是了。
见百里九歌有心事,孤雁不由的蹙了蹙眉头。他不喜欢师妹露出这种世俗人家的烦恼表情,他喜欢师妹在凤凰谷中的样子,娇憨、率真、直来直往,无忧无虑、亦无欲无求。
不由的喟叹一声……看来,就算是如师妹这般不染世俗的凤凰花,堕入尘世得久了,终究是逃不开无形的枷锁。纵是她习惯了逍遥洒脱,习惯了率性而为,可是……亦有很多事由不得她,无法抛之不理。
沉默不知不觉降临在两人之间,山崖上晚风瑟瑟,一轮暮春的新月缓缓挂起,辉光清澄淡淡,洒落银霜般的浅泽。
昆山雪凰与大雁见两位主人不说话了,不由的交换了目光,出两声轻盈的鸣叫。
百里九歌先回了神,抚了抚雪凰的头,示意它不用担心,接着问起孤雁:“你不是还有第二个惊喜要给我吗?是什么呢?”
闻言,孤雁竟是狠狠愕了下,似有种扇自己两巴掌的冲动。他差点蹦了起来,喊着:“哎呀!悲剧了!竟把那小姑奶奶晾了这么久!”
小姑奶奶?
谁啊?但见孤雁朝着身后的一方崖石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请现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