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作别谢裒,途遇袁女正抱猫于水廊。小女郎明俏胜艳桃,白猫借怀亦憨。当事时,绿潭幽碧,娇儿独倚朱廊,各作色彩,若画。
“刘浓,见过袁小娘子!”
稍作揖手,脚步不停,挥着宽袖急急欲去。
“且慢!”
袁女正抱着猫儿,粉丝履一旋,便转到了刘浓面前,隔着两步距离打量,细眉渐尔微颦,举着白猫,问道:“敢问刘郎君,可有接获此猫所负之信!”
“喵!”白猫瞅了一眼刘浓,懒懒的颤动着胡须。
“嗯……”
刘浓微吸一口气,缓吐,从袖囊中摸出丝帕递过去,淡声道:“袁小娘子之字,颇佳!嗯,神韵已具簪花小楷笔髓,刘浓,不及也!”
想躲?
袁女正不接丝帕,踏前一步,不依不饶:“哦,既是看了,可知我心?”
唉!
刘浓暗叹,委实不愿与她多作纠缠,索性不再顾忌,正色道:“袁小娘子之心,刘浓知而非知,刘浓尚有要事不便久滞,这便告辞!”说话间,见其仍不接帕,而远远的对面恰好有人行来,不便再与她单独居于一处,只得顺手揣入袖中,侧身避过,徐步疾走。
“哼!”
袁女抱猫目送,樱唇渐嘟作一点,微一跺脚,转身,粉丝履踩得飞快。不多时便行至袁女皇室中,将怀中猫儿往案上一扔,大白猫猛然受惊,倏地躬起身子,毛竖立,“喵”得一声,窜得不知所踪。袁女大声道:“阿姐,我定要嫁他!”
袁女皇自书中抬起头来,眨了两下眼睛,回了一个字:“难!”
“难也要嫁!”
“女正……”
……
行至水廊口,谢尚大步踏来。衣衫半敞,两袖挥得快疾,面色微呈坨红,双眼聚精仿若成束。辩其样子。是在行散!
遥遥一揖。
谢尚微微一笑,翻着袖浪踏得更快。
妖冶的谢尚五味俱全,擅舞、擅谈、通音、工书、敷粉服散,但凡名士所喜,其人皆精。日后。其年方三十几许便官拜镇西中郎将,督杨州、豫州,假节诸军事,史称:镇西妖冶。五十而逝,拜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号:简。
刘浓稍稍侧身,微眯着眼,目逐其离去,阵阵浓烈香味犹自缠绕鼻间不散,伸手将那渗人的药香挥了挥。缓缓摇了摇头,转身踏出水庄。
主仆三人出庄,来福取回重剑,“锵”的一声抽出,仔细瞅了瞅,深怕别人将他的宝剑调包置换。将将行至客院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唤。
“瞻箦!”
落日,斜洒林梢,将林中小道漫得灿金辉眼,袁耽与谢奕两人负手并肩而行。手中牵着各自的战马。一作朱红、一作乌黑,两个郎君则身着乌衣劲装。
袁耽笑道:“瞻箦,走马去!雨后日晴,若是纵马飞驰定可拢得两袖清风。城南八里有峰。可揽大越水秀,你我趁时前往纵目舒神,以观落日,岂不美哉?”
谢奕爱抚着‘乌墨’马脖,瞅了一眼袁耽,神情略见萧索。叹道:“待明日仲秋后,彦道便要至王公司徒府任参军一职,近年内,我等若要相见,可不比现下咯!”
“哦?”
刘浓笑道:“彦道终愿将诗书赋于社稷,可喜可贺!”
“嘿!”、“啪!”
袁耽猛地一抽马鞭,负手昂然道:“袁耽之志,终生不改,王公司徒府参军,于袁耽而言,不过一木尔!得此木助,终将一日,袁耽定当亲率三军直捣胡庭!”
“壮哉!”
刘浓、谢奕齐赞。
当下,刘浓入内换得箭袍步履将飞雪牵出,恰逢褚裒至学馆归来,褚裒在学馆选修了《老》《庄》《周》,是以跑得比刘浓勤勉。谢奕与袁耽当即叫其一同前往,褚裒欣然而应。
四骑穿城而出,直奔城南之峰。
四人中袁耽骑术最佳,乌衣飘飞于赤马,不时变换着各种姿式;次者便是谢奕,飞驰来去、如电如箭;便是谢裒亦有模有样,轻蹄胜似闲亭漫步。刘浓骑术最次,皆因华亭无马可习,近日得马后,才硬生生挪出些时光,于晨起夜昏之时外出行马,虽不至于倒骑翻挂,但亦只是将将会骑而非精。即便如此,已是刘浓百般努力之结果,曾有一次险些让马踩中,骇得来福出了一身冷汗。
纵然再难,亦必习尔,欲往北地,怎可不精于骑!
“簌!”
突地,袁耽飞骑而来,身子猛地一歪,愈伏愈低,扯了一把道旁长草,朝着刘浓一扬,而后哈哈大笑,盘拉缰绳,双腿一夹,纵马若箭。
“蹄它,蹄它!”
刘浓拂了拂肩上草屑,微微一笑,对袁耽嚣张、挑衅的乱舞乱笑不予理会,只管控制坐下的飞雪慢跑、慢跑。飞雪“灰儿、灰儿”的叫着,显然不满这般缓速前进,几次想要加快,皆被刘浓暗暗制了。
“啪,啪啪!”
谢奕再来,乌墨般的洪流如风般刮过,绕着刘浓疾速转了一圈,而后将手中马鞭凌空一抽,“噼啪”一声空响,墨龙电窜如虹。
“瞻箦……”
褚裒骑着黄骠马慢悠悠度过来,皱着脸颊,眼底藏满笑意,正欲团着刘浓打个转,而后飞奔。
“驾!”
刘浓猛地一夹双腿,两手放扬缰绳,拘得正不耐的飞雪得令,顿时闪射。
“哈哈……”
“哈哈哈……”
三人哄笑,褚裒微微一愣,随后亦豪笑不断。
携着落日狂奔,马如龙,人若鹰。
八里路,一炷香。
骑止峰下,据于马上斜望,山虽不高,只得三百步上下,然势却极险,似朝天之剑。山中遍生老松,郁郁葱葱犹似朵朵华盖。间或有孤鸟振翅插云,一声长啼,遍响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