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乃何人?”谢奕凝视着那人,但见其人一身墨甲乃是晋制小校甲,然则,头盔却大异,并非兜鍪,两翼斜伸,各展一翅,恰若鸿鹄高飞,面甲乃是鳞片织就,正于浅阳下泛着煜煜光辉,最是那二尺剑,镶珠嵌玉,极其熟悉。
“吾乃,吾乃……”那人眼睛转来转去,继而,豁地一亮,竟然拍了下手,高声道:“吾乃军中小校谢八!”心中则道:‘军中小校足有千百人,谅你也不知,吾乃何人!’
“谢八……”谢奕眉心锁川,一步步走向那人,待至近前,“锵”的一声,拔出腰剑,架在那人的肩上,冷声道:“卸却面甲!”
那人不卸,视寒锋若无物,眼中却泛着波澜,细细一辩,唯二字:‘倔强’。
半晌,谢尚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二人面前,伸出手指,格开谢奕的剑,朝着那人慢慢一揖:“邵小娘子,此乃军中重地,不可轻亵!”说着,又对谢奕道:“二弟,邵小娘子乃巾帼英豪也,纵使有违军令,亦乃无心之失,岂可以刀剑相加!”
谢奕冷然一哼,神情却软了,此女乃邵续、邵冀州之女邵嫣,邵续一生征伐于冀州,殁亡于石虎刀下,她为父为国,心意拳拳之下,倒不可罚之过甚,当下便道:“城中尚有数万披甲男儿,勿需邵小娘子持剑!兄长,且携小娘子入城。”说着,向谢尚点头示意。
谢尚微微一笑,朝着邵嫣再度一礼:“请罢,邵小娘子。”
“哼!”邵嫣从盔缝里逼出一声冷哼,左右瞅了瞅,心思百转,暗忖已难遂意,只得气咻咻的瞪了谢奕一眼,默默随着谢尚离去。行走时,步伐轻碎,即便身着铁甲,亦难掩婀娜媚态。
谢尚面带微笑,挥着袖子遥领于前,木屐踏的啪啪响。谢奕见兄长果然对此女有意,思绪一转,亦不知想到甚,裂嘴笑起来。
“无奕!”
这时,高冠宽袍的桓温转着墙梯而来,待至近前,捧着长枪,徐徐一拉:“多谢无奕!”
“何需谢我?”谢奕挑眉看向桓温,但见桓温面正色危、神态决然;思及往昔情谊,不由得默然一叹,拍了拍桓温的肩,轻声道:“元子,男儿存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孙盛此人,恶欲攻心,理当枭!”顿了一顿,叹道:“汝与瞻箦,可解便解罢……”
说着,转身走向北面城墙,凭风远眺,心思一阵怅然,自昔年较技于山阴之后,瞻箦与元子便已然成仇,他又岂会不知,奈何,数度苦劝却无果。莫非,两人生来便为敌乎?思及此处,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桓温走到谢奕身侧,将枪斜放于墙,按着箭剁口看向远方,目光深邃如海,参杂几许冷锋。良久,二人皆无言。稍徐,桓温道:“无奕,石虎前军顿步,大军不闻,此举有诈!”
“然也。”谢奕心中忧虑复起,大军对垒,各凭战意战力,然则,尚未垒营之前,即若水势、扑朔迷离,而此,即乃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积毫木而成城,待得明枪显剑时,胜负往往早已注定。奈何,即如谢尚所言,若离城赴战,动静即转,石虎为静,己方处动,一旦中伏,万事休矣!
朔风掠过,惊起桓温冠带,缓缓撩着脸上七星,即见七星微微一颤,桓温目光顿定,沉声道:“石虎其人,凶顽诡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军若静,其人必动,从而以动引动!郯城固若金池,石虎纵然倾军袭卷,亦休想撼动分毫!”
谢奕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冷然道:“郯城屯军三万,民风勇悍,石虎若以坚攻坚,七八万之数,不过填池塞野尔!”
“我等尽知,石虎岂会不知?”桓温浓眉紧皱,捉起长枪,面向谢奕,捧枪道:“石虎此举,乃使我军自乱阵脚也!当动则动,无奕若信得过桓温,且容桓温伐其前军!”
谢奕犹豫道:“我军若出,恐正中其意!”
“不然!”桓温慢慢的摇了摇头,直视着谢奕,中目辉灿,声音平淡:“桓温仅率本部三千精骑即可!桓温若出,莫论胜败,即可辩得石虎虚实!”
谢奕当即驳道:“此事非同小可,切莫意气用事……”
“无奕,且信桓温!”桓温捧着枪,沉沉一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