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今夜,心情一样不好的,还有凫水巷大通酒肆的贾老板。贾老板坐在柜台之后,张嘴打着哈欠。
明月凌空,已经是亥时了。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收摊回家抱着婆娘睡觉了。可是今夜看起来,不到子时是不会收场了。贾老板挑了挑柜台上的油灯,好让整个酒肆看上去亮堂一些。
座落在城北偏西处,让这个酒肆远离了城东那喧嚣,倒是有种闹中取静的味道。槐水穿过平安城城西,那这里便是一处城内的码头。白日里往来客商,鱼龙混杂,让整个码头热闹非凡。
码头距离凫水巷不算远。所以在白日里,常有码头上的工人放了工,约上三三两两来大通酒肆,花上几个铜板,换一碗浊酒。
贾老板的酒并不算贵,所以什么人都喝得起。
就比如,现在坐在酒肆之中,那个穿着十分落魄的老头子。这个老头大概五六十岁,花白的头胡乱扎了起来,更多的头,却是乱糟糟的遮住了半边脸。这老头子身子骨还算硬朗。贾老板对也他并不陌生。老头在凫水巷呆了许多年了,他姓杞,枸杞的杞。这是个十分少见的姓。凫水巷之中认识他的街坊,一般都叫他杞老头。
据杞老头自己说,他是来平安城寻亲的。结果寻了好几年,仍然是没有找到他的儿子。这几年,他就居住在码头边上一处破败的院落里,靠晚上帮人看管仓库赚几个钱为生。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杞老头对酒倒是情有独钟。每每有点闲钱,就来大通酒肆喝上一碗。手头紧的时候,就腆着老脸向贾老板赊上那么一碗浊酒,解解馋。
贾老板看他可怜,时常也赊他酒,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熟识了。
如果现在酒肆之中,只有杞老头一个人,贾老板就会起身给他打上酒,让他回去再喝。可是现在酒肆之中,还有其他人。
三个中年男人,他们三人穿着相似,更为关键的是,他们三人腰间,都配着兵器。在码头附近开了许久的酒肆,贾老板的这双眼睛,还是有些看人的本领的。这三人,分明就是会武功的江湖人。
对于商家来说,对这类江湖人是又爱又恨。爱的,自然是江湖人出手阔绰。恨的,就是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打坏店内桌椅不说,还坏了小店的名声。
贾老板去城东酒坊买酒曲的时候,曾经遇上过悦来客栈平安城总店的掌柜。两人闲聊了几句,说起江湖人,掌管悦来客栈平安城总店的毛掌柜气不打一处来,他经手的店里,可是生过好几起江湖打斗,那造成的损失可都不小。
本朝尚武,习武之风盛行。江湖人可不少,好在大姜设有樊笼司,专职掌控江湖事务。在樊笼司的节制下,这江湖的腥风血雨,少过江湖的风流轶事。
贾老板希望这三个江湖人只是兴致所至,时近半夜来自己这里讨一杯浊酒而已。
“店家,你在凫水巷呆了多久了?”那三个江湖人之中的为一人问道。
贾老板睡意朦胧,听到声响,有些茫然地说道:“什么?”
“店家你在此开店多久了啊?”
“哦,自从盘下这家店面,也过得一二十年了吧……”
“那真是有些年头了,那么想必店家对于凫水巷子,哪怕是平安城,都算是熟悉的吧?”
贾老板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那中年人站起身来,从杞老头身旁走过,来到柜台之前。贾老板瞥了一眼他腰间的剑,忽然之间,睡意也消失了。“店家,我向你打听个事。你们这里,大概七八年前,有没有来过一个老头子?他可能看上去很年轻,脸上有道刀疤的。”中年男子笑着问道。
七八年前的老头?贾老板下意识瞄了一眼杞老头,问道:“你们找他干什么?”
那中年人听到贾老板的回答,脸上一喜,问道:“老板你知道他?”
“不,我就问问你们找他干嘛。”贾老板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之间,好像把正在喝酒的杞老头与他口中那人联系起来了。他连忙否认。若是他们是来寻仇的,那岂不是害了杞老头?
结果,那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敲在柜台之上。他露出一副焦急地神情,说道:“店家,实不相瞒,我是来寻亲的。他是我的长辈,我已经寻找了他许久了。听说他来到了平安城,我们这才赶来寻找的。”贾老板看他言辞恳切,再联系杞老头之前来寻亲的说法,忽然想到,会不会是杞老头的儿子反而找来了。若是那样,父子相认,这是一场喜事啊。
“喂,杞老头,他们三个是不是你亲戚啊?”贾老板笑着问道。
看到贾老板的表现,问话的中年人猛然回头,而原本坐在酒桌旁的另外两个中年人,则是几乎瞬间跳了起来。他们一下子拔出了自己的刀剑,对准了隔壁桌的杞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