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接过来,觉得食盒好像比刚才轻了一点儿,她也没有多想。双喜又道:“好了,你快去给三小姐送饭吧,饭凉了可就不好了!”
小蝶看出她的意思是要在这里分手,问道:“姐姐不是说有话要我带给三小姐吗?”
双喜道:“算了,我怕你说不清楚,还是等会我亲自去一趟祠堂吧!”
小蝶不疑有他,到了地方,自有管祠堂的嬷嬷接了送到了沈沅钰的房间里,小蝶便返回了大厨房。
彩凤和彩鸾打开食盒,现里面小菜倒是有几个,粥却只有一碗燕窝粥。彩凤忍不住骂道:“这些天杀的拜高踩低,小姐只不过被关了一天,她们就不叫咱们吃饱饭吗?”
彩鸾埋怨道:“你少说两句吧,还嫌小姐不够烦吗?”
彩凤抬头一看,果然沈沅钰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她也就从善如流地噤声了。她捧起那碗燕窝粥,想要送到沈沅钰的手上,又忍不住炸毛道:“这粥已经全都凉了,要吃坏了胃口的!不行,我要出去和他们理论理论,没有他们这样欺负人的!”说着便要出去叫人。
“彩凤!”沈沅钰喊住她道:“咱们是在受罚,不是来享受的!你不要多事,他们送什么来,咱们就吃什么好了。”
彩凤委委屈屈地走过来,“不是奴婢吃不了这样的冷餐冷饭,奴婢是为小姐委屈啊!”
沈沅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现在不是和他们争这些的时候,快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
这时彩鸾已经十分听话地把送来的小菜在地上摆好了,道:“小姐,这里没有桌椅,只能委屈您这样吃一顿了!”
彩凤十分狗腿地从食盒里找出一把勺子:“小姐,您用这个喝粥!”
沈沅钰接过勺子,用勺子在碗里轻轻翻搅着,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沈沅钰哪里有心情吃饭。那燕窝粥就一直没有进嘴。
彩凤就坐在她的旁边,刚才被沈沅钰和彩鸾各自教训了一顿,小妮子不敢乱脾气,却忍不住低声嘀咕道:“这是什么厨子吗?除了一碗燕窝粥,其余这些什么菜是给小姐吃的吗?”
听了这话,沈沅钰心里微微一动,厨子们拜高踩低,给的菜品十分寒掺,不过却配了一碗珍贵的燕窝粥,这里头岂不是透着古怪?
她之前并未过多留意这碗燕窝粥,刚才随意瞥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忽然觉察到燕窝粥的颜色有些不对头,难道是大厨房以次充好,用下等的燕窝做粥来糊弄她这种犯了错误,暂时被长辈厌弃的人?
可就算是次品燕窝,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起的。她陡然升起了一股警觉。
她神色庄重地道:“彩凤,你刚才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彩凤以为自家小姐生气了,有些害怕地主动认错:“小姐,我,我错了!我不该在这里胡言乱语惹您生气!”
沈沅钰抬眼看见彩鸾正夹着一筷子小菜,尚未送进嘴里,她猛地站起来,一下子打掉了彩鸾手里的筷子,抓着她的手问:“你有没有吃这些东西?有没有吃过他们送来的东西?”语气中充满了急切。
两个丫鬟全都吓傻了。沈沅钰回到祖宅之后,对待下人变得十分宽和,从来没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彩凤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无状惹恼了小姐,赶紧跪下了,“小姐,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你要是不高兴,就打我几下!”彩鸾也在彩凤的旁边跪下了。
彩凤心想,自己的性子活泼,自从跟了小姐以后,小姐对自己十分包容,彩鸾也总说自己有些没大没小的,自己还不以为意,觉得小姐气量宏大,不会和自己一个丫鬟一般见识,看来以后自己可得改改这个毛病了。
沈沅钰走过来,把两个丫鬟挨个地扶了起来,拉着彩凤的手心有余悸地道:“你何错之有呢?你是救了我的一条性命呵,我要好好谢你呢!”
两个丫鬟全都听得呆住了。沈沅钰又问了她们一遍:“这些吃食,你们没有动过吧?”
两个丫鬟全都摇了摇头。试想她一个小姐还没有吃饭,丫鬟怎么会抢在她的头里先吃呢,就是彩鸾夹的那一筷子菜,也不是自己要吃的,而是夹给沈沅钰的。
沈沅钰这才放下心来。她也不急着向两个丫鬟解释,而是吩咐彩鸾道:“你去和看守祠堂的婆子说一声,叫她牵一只狗过来!”
虽然不知道沈沅钰意欲何为,但她毕竟是小姐,看祠堂的婆子倒也不敢太过无视沈沅钰的要求,不一会儿就牵了一条大黄狗进来。
沈沅钰叫丫鬟把那碗燕窝粥倒出半碗来喂给那条狗,不大一会儿那条壮实的大黄狗就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而亡。
彩鸾和彩凤全都惊呼出声,狗都这样,刚才若是沈沅钰吃了这碗燕窝粥,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下场。
看祠堂的婆子也吓得两腿软,刚才那个装着燕窝粥的食盒可是从她的手里递到沈沅钰手上的,要是沈沅钰就这样死了,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沈沅钰这时候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你们也看到了,这燕窝粥里被人下了毒!这里不安全,我要立刻见到祖父和父亲!”
“哎!哎!奴婢这就去禀报老太爷和大老爷!”出了这样的事,婆子哪里敢怠慢,立刻就去禀报了沈弘。为了沈旭的事儿,沈弘推了谯国桓氏家主桓奇的邀约,正在书房里养气安神,本来就心气不顺,听见这个消息,立刻就砸了一套前朝的古董茶具。
等沈弘到了韶和院的正厅,顾氏离得最近,自然是早就到了。除了她,老太爷一眼就看见沈昀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早已经先到了,正拉着沈沅钰的手问着什么,沈沅钰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沈昀的脸色却十分阴沉。
沈昀十分护短,老太爷火把沈沅钰关进祠堂,他就很不高兴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他的脸色能好看就怪了!何况在沈昀看来,这件事根本就不能怪罪沈沅钰,她不过是老太爷泄怒火的牺牲品。
父子俩目光针锋相对,紧接着又彼此移开。沈昀不像沈晖那样惧怕老太爷,沈弘对自己的长子则是又爱又恨。两个人既相互欣赏又隐隐含有敌意。这一对父子的关系可说是十分奇妙。
老太爷看见儿子怒冲冠的面容,不知怎么,就有一丝心虚,来时的怒火就消散了不少。他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沅钰走上前来,盈盈拜倒,装出娇弱的模样道:“有人在孙女的饭食中下了砒霜,想要毒死孙女!请祖父祖母为孙女做主!”
“砒霜?”
沈昀指着桌上剩下的半碗燕窝粥,淡淡道:“我已经检查过了,大厨房送给钰儿的饭食中,的确是放了砒霜!”
老太爷听见这两个字就觉得怒冲冠:“这阵子咱们东府可真是热闹呵!”他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昨天绑架,今天就来暗杀?这些人都把沈府当成什么了?”
沈弘一腔怒气无处泄,转向顾氏怒喝道:“我把东府内宅交托给你管理,你就给我管成这样?嗯?”最后那一个字几乎是从鼻孔中冲出来的。
顾氏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的,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对大老太爷本来就有几分惧怕,这时候看他这么大的脾气,吓得立刻站了起来,“都是我治家不严,还望老太爷息怒,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没等老太爷继续开口,沈昀已经凉凉道:“父亲,母亲,现在不是责怪谁是谁非的时候。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查清楚下毒之人的吗?”
沈弘看向儿子的目光充满了不善,沈昀淡淡地望着他,寸步不让。
沈弘心里明白儿子是将这件事情怨怪在自己身上了,忍不住哼了一声,别开了脸:“那就问问吧!”
沈昀一听到消息就派人将大厨房所有的人手全给控制住了。这么做多少有点越俎代庖之嫌,因为管着大厨房的是顾氏,可大老爷这时候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拍了拍手,大厨房的管事、负责给沈沅钰做饭的婆子、灶上烧火的婆子,还有负责给沈沅钰送饭的小蝶,跟这事有关系的,全都被押了进来,在客厅里跪了一溜。
“说吧,你们是谁在钰儿的饭食里下了砒霜?供出你们的幕后主使,我还可以饶你们一条狗命,不然,全都拉出去一百大板活活打死!你们的家人,统统卖到交州不毛之地去!”那样的疾言厉色,不要说下人们,就连顾氏也是第一次看见沈昀这样大的火。
“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明鉴,这真是无妄之灾,并不干咱们的事儿啊!”大厨房的管事率先喊冤,“咱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小姐的吃食里放砒霜啊!咱们就是不要命了,还要顾虑着家人不是。何况咱们厨房今天给三小姐准备的碧粳粥、栗子糕、山药糕、拌豆腐、土豆烧鸡……”他如数家珍地一一报出菜名,最后道:“根本没有这一味燕窝粥啊!”
众人纷纷点头,都说:“管事说的对,咱们大厨房,早上根本没做燕窝粥,这件事大厨房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主子们若是不信,可以查查库房的账册,燕窝这种贵重的东西,不管哪一房领用都要上册的。”
叫库房的总管一查账册,果然今天早上大厨房并未领用燕窝,这一下子就把大厨房的人都给洗清了嫌疑。
沈昀道:“既然大厨房没有做,那送到钰儿手里的又怎么会变成下了砒霜剧毒的燕窝粥?”
当然是中途被人掉了包。
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了送饭的小丫鬟小蝶和看守祠堂的婆子身上。沈昀森然道:“说,是不是你在中途动了手脚?”
小蝶吓得全身抖,连连磕头:“小婢冤枉,小婢冤枉啊,小婢与三小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三小姐啊!”
沈昀道:“这食盒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不是你,还能有谁?”
小蝶忽然灵机一动:“老太爷,大老爷,小婢想起来了,接触个这个食盒的人不光只有小婢一个人,还有祝姨奶奶身边的双喜姐姐!会不会……会不会是……”小蝶是沈家的家生子奴才,老子娘都在外院当差,和沈沅钰并无交集,的确是没有任何理由毒害沈沅钰。
可双喜就不同了。双喜是祝姨奶奶的心腹丫头,沈沅钰又刚刚把祝姨奶奶的命根子给弄丢了,祝姨奶奶怀恨在心,想要毒死沈沅钰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沈沅钰低垂着头坐在一旁,看着沈昀问话,自己却不一言,听见小蝶这句话,她不由得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顾氏在一旁插言道:“老太爷,是不是把祝姨奶奶叫过来问一问?事涉祝姨奶奶的清誉,总要问个一清二楚才好,免得祝姨奶奶将来说不清楚。”话说的好听,其实问道这里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明白这事儿十之八、九就是祝姨奶奶主使的。
这些年老太爷带着祝姨奶奶住在会稽郡东山别院,又生下了儿子,极为受宠,顾氏却鞭长莫及,对祝姨奶奶毫无约束能力。顾氏对祝姨奶奶自然是没有丝毫好感的,见祝姨奶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最高兴的就莫过于顾氏了。
老太爷没想到祝姨奶奶那样绵软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时也有些愣怔。“既然如此,就把祝姨奶奶和双喜叫来问一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