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西边天际线下,天空虽说仍然明亮,但谁都知道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该彻底黑了。
凌明跺了跺脚,刚准备转身带上手下这十来个人向朝鲜人起决死冲锋——死也得咬上朝鲜人一口,活活憋死在城寨里算怎么回儿事儿?
“他们不去俺们去!”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凌明转头一看,却是徐婉云,小丫头一身短打扮结束得利利索索,大步朝大门处走来,身后还跟着五六十个同样打扮的烟场女工。
“官兵上了岛,接下来就该是那些海盗了!海盗上了岸是个什么光景,俺就是不说你们也都能想到吧,”徐婉云边说边走,走到那群工匠跟前时,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这架势你们还看不明白?摆明了海盗跟官兵就是一伙儿的!对勾结海盗的官兵,还有啥好手下留情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仰起了头,任海风将她的秀吹得飘扬起来,在渐浓的夜色中多了一份刚毅和决绝,“你们舍得自家婆娘女儿被官兵海盗糟蹋,俺们可舍不得!……官兵?哼!俺们在沙河边儿上挣扎时候,可也没见官兵来救俺们!……最后还得是公子,让俺们能吃上饱饭!……公子给了俺们这么好一个安身的地方,守不住只能怪俺们自己没本事!”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那堆鲁密铳面前,弯腰拾起一支。高高举过头顶后冲身后女工们高喊道,“姐妹们,朝鲜人想要占俺们的牛岛,抢俺们的烟场。抓俺们走,俺们能答应吗?”
女工们轰然应答道,“不能!”“想得美!”“死也不能让他们抓走!”……
徐婉云点点头,抓起鲁密铳的火绳在旁边火盆里点着后夹在了龙头上,然后抄起一枚纸子弹,咬破纸皮后。把火药倒进铳管,熟练地用通条杵结实了,再把铅子儿同样用通条杵进去,最后在药锅里撒上火*药,斜举着鲁密铳抠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后,徐婉云微微一笑对女工们说道。“打火铳嘛,就这样,不难!……你们平日里也看惯了癸字哨操练的,来,都试试!”
“婉云姐,不用你示范,俺们早看熟了!”她话音未落。一个圆脸女孩笑吟吟地回道,上前拾起一支鲁密铳,动作比她还麻利地点火装好了弹——岛上没别的娱乐,看癸字哨打靶就成了这帮女工不多的消遣之一,流程步骤早就烂熟于心,只是从未实际操作过罢了。
这一幕看得凌明目眩神迷,此刻的他,就像溺水将亡的人。突然有人伸出一根竹竿给他,让他在狂喜之余,心中更是掺杂了感激、振奋各种复杂的心情。
“啥也不说了!”凌明平复了心情,这才沉声道,“大妹子们,待会儿上了阵,听俺口令,就像癸字哨操练时那样。”
说完他转身朝那十来个手下厉声吼道,“开门!看俺们的排枪怎么把朝鲜人赶下海去!”
“等等!”
那群工匠中传来一声低喝,凌明扭头一看,只见唐吉牛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支装了燧装置的鲁密铳,那几位兵器组的工匠默默跟着他也走了出来。
“咱们好歹也是四九城出来的爷们儿,再没个让女人帮咱们挡枪的道理,”唐吉牛扬了扬眉毛对凌明道,“咱们这是试制的燧铳,比火绳的快,就不混在队列里了……咱兵器组自成一列跟在旁边,还有两支,谁来?”
人群中立刻挤出了好几个人,王登海黑着脸,默不作声接过一支燧铳,站到了唐吉牛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