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晋轩瞪大眼,瞪着瞪着那张泪容,几次张口欲言,喉间却涌不出一句有形的话来。他眼睛都直了,才颤微微地向那张泪容伸去。
这是曼菱的魂魄吗?
她的魂魄都生生恋着这里,她该有多深爱着他,而他一再地离她而去,一再地把她推开,让她一等再等,直到悲绝地离开这人世。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断不会那样去做。
深爱着他的曼菱,他应该报以全心全意的珍爱,而不是给予她伤害。
虞晋轩双唇颤栗着,“曼菱,你……恨大哥吗?”许久以后,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凛容,眼眸沉敛,神情痛楚。他问她,问得有一点惶恐,有一点过分的小心。
虞曼菱没答腔,她眨眨眼,双瞳漾水,雾气湿润。
他倾过身来,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望住她。他很温柔的伸手轻轻拂去她腮畔的落,在他温柔掌中,她又眨了眨眼,眨出了莹莹的泪。
泪一滴滴,落在他掌心。
他猛然一怔,黑眸在闪。泪是温热的,眼前的曼菱是真的??
“大哥,不要眨了,我是你新生的曼菱,不是皇宫里的虞皇后!”曼菱拉过他的手,覆上她的脸。
细细软软的肌肤,湿漉的长睫,俏丽的鼻尖,他一点点地摸索。
夜阑静,烛焰闪烁,他们缄默的凝视彼此,仿佛置身梦寐。
他蠕动双唇,指尖颤颤,“曼菱,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哑声说道,不敢眨眼,多怕这不是真的。
多怕一闭上眼,曼菱不见了,他只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而已。
“大哥结婚,婚礼上怎么能没有新娘呢?”她抬头直视他,嫣然一笑。
他这才现她一身的喜装,可是却素着一张脸,丝散乱,下颔尖得令他心痛。
刚刚剧烈的心碎,迅即被陡知她仍然活在世上的喜悦冲散了。是哪个好心的神灵,把杏儿变成了曼菱?
但一旦梦想变成现实,理智又占了上风。
“曼菱,你……太冲动了,怎么能拿生死开玩笑?”他低哑地开口,逼着自已不去注视她泪湿的面容,“我……马上送你回宫。”
“大哥,在我诈死,用了全部的心力和勇气,不顾廉耻,不顾礼规,走到你面前,你还要和我说这些话吗?”曼菱对着他的脸低叫,企图看入他双眸深处,但虞晋轩回避了她的视线,眼泪脆弱地滴下,“现在,皇后亡故的消息马上就会昭告天下,我……反正已回不去了,大哥若不要曼菱,那曼菱只有走了。”
她低泣着往门外冲去。
还没到门口就被揽入了一双铁臂之中,她感觉到他温暖的胸膛急促地剧烈起伏。
“曼菱,不要折磨我。大哥……不能这样做……”虞晋轩的声音不再平板冷硬,一字一句自灵魂深处,痛楚的口吻表现出他无能为力的情感。
“大哥,折磨人的是你,是你,都是你。你根本不在意我,不顾我的死活,不管我过得好不好,老是躲我,不见我……我只是想嫁给喜欢的人,错在哪里?”她哽咽得不能成言,埋在他怀中倾泻多年来的情伤。
虞晋轩无助的搂着她,不知如何是好,脑中情感与理智,天人交战。
虞曼菱倔强地拭去眼中的泪,“大哥,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能接受我,那么你……让我走吧,我不会妨碍你的,我会远远地离开你,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见他无动于衷,虞曼菱开始挣扎,不料虞晋轩抱得更紧,生怕她会消失似的。
“曼菱,你好傻,你知你有多金贵吗?我这么的丑,又不擅词令,皇上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我怎配拥有你?”
“可是我就是喜欢大哥!你不擅词令,是你不想用浮华的行为表示对别人的关切,但只有别人有难,你却一马当先。你是不好看,满脸的刀疤,可是这些疤痕看起来更像男子汉。少一只眼怕什么,这样你才会专注地看着我,不会目光游移。大哥,”虞曼菱轻柔地抚摸上虞晋轩坑坑洼洼的脸,踮起脚,细细地吻着,“我都和你拜堂成亲了,爱我好不好?”
“曼菱,大哥真的……可以吗?”虞晋轩失声轻问,理智快被甜美的电光火石纤灭了。
“大哥,我爱你,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个。”她紧搂住他的腰,内心被喜悦淹没了,她大担的诉说着她的心声。
虞晋轩心中坚固的保垒轰然倒榻,情感的浪潮狂嘶着汹涌卷来。
他抱起她,如托着一片缥缈的云,小心翼翼向床边走去。
是的,在天地、父母面前,他已和她结为了夫妻。
他欢喜,他狂喜,他庆幸,他雀跃。
心中一根根竖起的魔障连根拨起,被奋力甩到云天外。
这世上,能有几人可以得到后悔药?
他俯过身来,刀一样的视线暗了。
他俯过身来,门外的一切风雨都不再顾虑,他要为自己、为曼菱自私一次。
他俯过身来,顾不上问所有事情的原尾,他只想噙住这一片真实。
他俯过身来,她轻轻一喘,低下漂亮眼睫,看见他坚毅的唇覆上她的。
四周一片岑寂,而他们相契的心却醒了,固执的坚毅的薄唇和漂亮的骄傲的红唇溶了,他落下的黑叠上她的丝,它们纠缠,它们缠绕。
一阵夜风从窗纸的缝隙中吹来,桌上的烛火摇晃了两下,灭了。
房间中静悄悄的,除了两人越来越炙热的呼吸。
有力的臂膀微地缩紧,把她紧紧地嵌进怀里,恨不得把她还原成远古时期,他体内的那一根肋骨。可他又怕她痛,小心翼翼松开力度,让她吸取自身温暖。他的手撩开她的衣衫,也抚触他想要的温暖。
爱了他十多年,心中早已把他当成夫,可真正地裸裎想见,曼菱还是羞涩了。
他温温凉凉的唇瓣在她的红唇上慢慢火热,他呢喃地在她耳边暧昧不清地喊着,“曼菱,我的曼菱,小曼菱……”
这名字,他在梦中曾千百回的呼喊过,今天,他终于喊出声来了。
她羞涩地轻笑,感到他温柔地覆上了她的身子。
火热的接触令她的身子如烧着疼着,他断断续续的低语却是异样清晰地透入她的心头。
他吻着她的嘴角,握紧她的双手,等待她适应他的突如其来的侵占,让两人的腰身彼此不留空隙。
在他穿透她的那一瞬间,她咬住了他的肩头,泪和血湿了他的脖颈。
不需要等到来世,他们终于做了真正的夫妻。
为这一天,她从十六岁一直等到二十六岁。
十年,漫长的十年。她终于等到石头开了花。
她哭,她笑,痛也幸福着。她挺起腰身,迎接他的每一次碰撞。
他温柔,他心动,累也快乐着。他轻轻地律动着,以无限的怜爱和珍惜。
这一次,他再无任何理由退缩。这颗长在云端上的牡丹,被他摘入了怀中。
窗外,皎洁的月光在长廊撒泻进房内,将纠缠的影子照顾了缠绵。
快四更时,她缓缓睁开眼,正对一只灼灼的黑眸,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抱得死紧。
她抿嘴一笑,依偎进他的怀中,摸黑吻上他的嘴角。
“曼菱,把所有的事告诉我。”声音沙哑,令人不禁想入非非。
她脸红红地伏在她胸口,把所有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通,“我没想到你那位杏儿新娘居然会逃跑,一切都象是为我们铺设好的一样,我就这样做了你的新娘。”
“宫里的事都妥当吗?”初夏的夜晚,已很炎热。他仍紧拥着她,任她汗滴薄被。
“嗯,天衣无缝。”有些欢爱的气息飘荡在房中,她的话语不禁有些颤栗。
“云太医不会受牵连吗?”他深吸口气,翻身将她置于身下,仿佛这样更舒适些。
“嗯,她就是受了牵连,也会有人救她的,不要担心。这世上再也没有皇后虞蔓菱了,有的只有你的妻子虞曼菱。大哥,你不会再把我推开吧?”她微微地气喘。
“与子执手,生死契阔。”
他轻轻吟道,十指相扣,以舒心的方式。
说完,便肆无忌惮以唇封缄,双双再次陷入狂热之中,无需任何言语。
虞府大厅中,吓得站都站不住的虞右相和虞夫人,由家人扶着,向院中的轿子走去,准备进宫。
作为宾客的杜子彬蹙了蹙眉,他自告奋勇地上前,托了虞右相一把,说一同进宫看看。
他以一个刑部尚书的直觉,觉得皇后暴病身亡隐隐透着蹊跷。前几日,先是古淑仪被杀,皇后又是暴病,他还听说阮淑仪被宫人陷害偷人,这些个事生得似乎太密集了点。
仿佛有一团阴云正在将后宫笼罩着。
那团阴云是从哪里飘来的呢?
杜子彬上了马,脸色越来越凝重。
“皇上驾到!”
中宫正厅里,跪了一地的太监和宫女纷纷抬起头,个个脸上泪水纵横。皇后突然暴死,他们就成了无主的游魂,以后又将飘向哪呢?
来吊唁的各宫妃嫔脸露悲痛之色,眼中有泪的却不多。中宫之位一下空出,她们之中将有一位来填补这个位置,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她们心中暗喜还来不及呢!
云映绿坐在棺木旁,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刘煊宸知道曼菱今天心情一定不好,他本来想早点过来陪她,不曾想波斯国派来的使臣到了东阳。他亲自去使馆接见了他们,含蓄地飘了下古丽的死因,然后,说东阳的法律不对外邦人士,拓夫也由使臣一并带回波斯处治。
使臣吞下满腔的羞辱,哪里还敢多吱声。请刘煊宸尽量安排人早点将古丽火化,他们好带着骨灰回国,向波斯国王交差。
古丽按理是魏朝妃嫔,应葬入皇陵之中。但刘煊宸非常通情达理地应下了,说不想古丽公主离故国太远,还向使臣表达了自己的悲痛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