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是考生们第一场考试结束的日子,到了这日下午,程微再也坐不住,早早地带着欢颜并程澈的小厮八斤去贡院门口等着。
“三姑娘,您要不去那边茶楼上坐会儿吧。”八斤劝道。
程微摇头:“二哥说了,每一场都是第三日的申正时分就结束了,时间已经快到了,我等在这里就好。”
八斤苦着脸不敢再劝,心想等会儿公子出来,见三姑娘这种乍暖还寒的天儿在这里守着,又该训他了。
来贡院外候着的大半是各府的下人,也有举子们的亲朋好友,不一而足,程微带着帷帽站在其中,并不算显眼。
她等得心焦,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这时一人从身旁挤过,若不是被八斤挡着,险些撞上。
八斤一把抓住那人胳膊:“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冒冒失失的冲撞了人怎么办?”
那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短打扮,春寒料峭的时节,裤腿儿居然是卷起来的,踏着草鞋,甚至能看到小腿肚上的泥点子。
他被八斤拦住,一下子无所适从起来,无措地道:“对不住,俺不是故意的,俺就是着急——”
“八斤,算了。”程微的声音传来。
八斤这才松开那人的手,见他像个憨厚人,冷着脸提醒道:“别怪我不提醒你,你在这里要是冲撞了人,说不定就要惹出大麻烦来。”
那人显然是个见识少的老实汉子,听八斤这么一说,更是惶恐,诺诺点头道:“俺知道了。”
八斤来了好奇心,问:“我说,你也是来接人的?有亲戚朋友在里面考试?”
不怪八斤好奇,举子不同于秀才,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就算是寒门出身,一旦中举也会有些家底。来个庄稼汉在这守着,画风略有些奇怪。
大概是见八斤没有追究刚才的鲁莽,那人如实解释道:“俺是来报信的,俺们镇子上有位老爷参加考试。他家中出了点事儿。”
“原来是这样。我看您这够着急的,穿的还是下地的衣裳,是那举人老爷家的佃农?”
那人摆摆手:“哪啊,那位举人老爷就在俺家隔壁住的。今日天还没亮,俺刚起来准备下地呢。就听说他家里出事了。”
说到这里摇摇头,五大三粗的汉子目中泪光闪现:“可怜啊,那位举人老爷家中只一个老母和一个妹子,妹子大半夜上了吊,老母一大早现就哭昏过去了,如今只剩下半口气了。”
程微心中一动。
听了这人的话,她怎么就莫名想到那个去医馆治手的呆举子呢?
她有心问问,可毕竟不妥,便收回目光,望向贡院大门。
鸣锣声忽地响起。三声过后,贡院紧闭的大门一下子开了,应考的举子们涌了出来。
程微顿时忘了其他,忙踮起脚尖眺望,待看清一个个走出来的举子双目无神,面色白,走路飘,不由心焦,往前走了两步。
“薛老爷——”那汉子旋风般冲了过去,刮起的风把程微帷帽垂下的轻纱都吹了起来。
八斤气得瞪眼。
合着警告了半天。白费口舌了!
程微忍不住看过去。
就见那人冲到一个年轻举子身边,拉着他连说带比划一会儿,然后那举子直接栽倒了。
那人把举子扛了起来,茫然无措地四处环顾。嚷嚷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程微叹气。
她已经认出来,那举子正是那日前来医馆的呆举子,薛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