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很有可能对他们动手,为什么还放任我与他们呆在一起?”他开口问道。
原来是问这个,女孩子低头,而后笑了:“那种情况下,我知道你不会动手,那时候你若是动手,岂不是便宜了钟黎?多不合算啊!而且,”她抬头,毫不避讳的目光与他对视,“你没杀过人吧!”
裴宗之一愣,随即不说话了,这是默认了。
“没杀过人,”她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前辈照拂后辈的模样,“你又不是那种有嗜杀天性的人,必然会犹豫,说到底本性慈悲,你虽然是个怪人,但是,”女孩子说着眼中眼波流转,“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好人么?”裴宗之目露茫然之色,“但是若是有必要,杀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知道,但眼下他们是无辜的,对不对?”少女说道,“算起来,他们什么都没做错,本该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一生,可却过上了阶下囚的日子。”
裴宗之看着她,沉眉:“眼下无辜,回到长安就不一定了。”
“对啊,不一定。”女孩子踢了踢假山上落下的石子,“我赌他们会按照我想的那样走,但是也有可能他们不会。若是他们不会的话,那也不过是带回了几个可怜人,除了安乐公主之外,延禧太后与太子只有几个月的寿命。如此的话,那我所为不就是行善?带他们回大楚,度过人生最后的几个月。”
“浸淫仇恨多年,性子早已扭曲,不以恶报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裴宗之道,“你我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为防死更多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斩杀于此。”
“但眼下他们什么都未做,就是无辜的,即使将来报恶的可能性极大,但至少现在他们手上没有沾血,既如此,何不一赌呢?”少女声音低低软软的,却无端的带了几分诱惑人心的味道,“我们可以看一看,他们到底会如何做?”
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裴宗之才又开口道:“不管他们是善是恶,你都在以他们为棋子,所做一切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报仇而已。”
女孩子点头答得很快,也不掩饰否认:“是啊!”
“自古人心最易蛊惑,所以也最易改变。”裴宗之,“以人为棋,很容易受到反噬,更何况你本就身在棋局之中,一招看不清,等待你的后果会很可怕。我承认你很厉害,先时在长安城屡屡得手,但不可否认的此举很危险。这一次,你玩的比之前哪一次都要大的多。”
“我知道。”卫瑶卿点头,“你实际寺身为国寺主修国祚,有时未防大恶出现,会及时出手扼杀,斩恶于源,或许有你们的道理,我不评判。”
“但你们斩了恶,可曾助过善?”女孩子的神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平静,“或许我本性不算什么好人,但我曾向过善。我曾天生道骨,所以被祖父寄予厚望。有些时候,祖父教授的东西我明明看一遍就会了,却不能玩耍,要学更多,族里的兄弟姐妹在玩耍的时候,我在读书。而后,五岁跟随庙远先生离京,跨千山万水,走大江南北,看到的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的。但有得必有失,我要一边走一边学很多东西,十年,我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祖父祖母,我的父亲母亲和族中的兄弟姐妹除了年幼的解哥儿之外都与我并不亲厚。我是长安城最顶尖世族的嫡长女,从小到大却几乎没有一个朋友。”
“我一直在走一直在学,纵然天生道骨天赋惊人,我也很累。”她垂着手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我记忆中都没有多少休息的时候,因为我被寄予了厚望,只有站得稳了,才能歇一歇。学了十年,我回长安,以为终于有时间与父亲母亲、族里的兄弟姐妹亲近,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有几个朋友,结果却生了那样的事。”
“我不知道我学这些还可以用到哪里,不做些事情,怎对得起我的十年?我以为我终于有时间可以找回我与普通女孩子之间相差的东西,可以寻回我与亲人之间的感情,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不是个好人,但我祖父是,张家是,他们为大楚做了不少吧!”她开口问道,声音柔和,问题却异常的犀利,“我不问你,你那时未曾出山,也不曾与我张家接触过,此事与你没有太大干系。我只问,我祖父与天光大师相识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家在做什么事,天光大师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们是善人,也行善,那张家出事的时候,天光大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