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璞握住身边的竹竿,把前端的竹圈浸入溪水中,等酒碟飘至,一捞而起,竹圈的大小正好比酒碟小上一点,设计的十分精巧。
捞起以后,陈璞刚要饮用杯中酒,就听到身后坐着的士子和周遭围观的士子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一点礼数都不讲,拿起来就要喝?”
“一看就是个不懂规矩的蠢货,竟然不知道第一个位置要最后捞起酒碟,竟然第一个下手。”
“现在什么人都敢坐第一个位置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个底蕴!”
茶娜听到这些难入耳的讽刺和谩骂,柳眉竖起,怒气冲冲,眼看就要作,陈璞拉住她的小手,“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什么意思?”跟茶娜说话,如果拐弯抹角,就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刚刚杨青鸾看到陈璞第一个下手捞起酒碟,就知道要遭到非议,可陈璞接下来的反应和吟诵的那句诗文,让她眼睛一亮,虽然这句诗更像打油诗,可是其中的洒脱不羁和桀骜不驯让她芳心颤动,自己看上的男人就是不俗,这等豪气,这些所谓的武阳才俊,谁人能有?
陈璞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远处听不到,跟前的几个座位上的人却都能听的清楚,听到的几人都皱起眉头,这个看起来第一次来的少年看来不是个简单人物,他们自问天下名句都已入怀,这人随口说的诗句应该是他自己所创,这样的急智正适合这曲水流觞,恐怕是个劲敌。
殷少轩眉毛一挑,细细咀嚼陈璞吟诵的这句诗,有意思,这陈璞果是个妙人儿,不能与之痛饮一番,实是憾事。
刚兴起当浮一大白的想法,陈璞接下来对茶娜的解释,差点让殷少轩一头栽进溪水中,摇头苦笑,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刚刚出口成章,紧接着就粗鄙不堪,这巨大的反差也太出人意料了。
陈璞心说,好容易想起金老爷子的一句名句,竟然还对牛弹琴了,“意思嘛,就是让这群傻货去嚼舌根,我们不跟傻货一般见识。”说着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不是他爱喝的黄酒,可御酒就是御酒,过滤的非常仔细,既没有残渣,也没有怪味,还算好喝。
其他听到的士子,刚刚兴起对陈璞的重视,此刻却又心中鄙夷,如此粗俗之人,竟敢在公主面前说出如此市井脏话,实乃胆大包天,无知无畏。
陈璞把酒碟连同酒盅一起放在身边的小几上,望向九仙亭中的杨青鸾,杨青鸾此刻满脸通红,陈璞后面对茶娜的解释,让她很想大笑出声,可她又必须保持公主的仪态,憋的十分难受,这人是真的狂放不羁,丝毫不管别人的眼光和议论。
陈璞看到公主的样子不禁对茶娜感慨,“被条条框框束缚着活着,多累,笑不能开怀的笑,哭不能放纵的哭,顶着面具、背着躯壳,演着别人眼中的自己。”
几位近处听到陈璞感慨的士子,因为先入为主,已经把陈璞视为寒门士子,并不放在眼中,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殷景琪却在认真体会陈璞话中的含义,深以为然,自己的父亲何尝不是这般,即使贵为当朝一品太师,可每天疲惫,谁人知?
杨青鸾更是心神为之一震,陈璞的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别人都艳羡她公主的身份,仰慕她天生的美貌,觊觎她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可谁问过她累不累?谁在意过她想不想要这身份?谁又能看出她在扮演着公主?
这个仅仅与自己一面之缘的男人,却看穿了一切,他甚至懂自己的疲惫不堪,杨青鸾眼眶瞬间红,她现在很想扑进他的怀中,痛哭一场,倾诉自己的无奈和彷徨。
茶娜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用只有她和陈璞能听到的声音道:“还说对人家公主没意思,两句话就把人家弄的又哭又笑的,你等着吧你,有你难受的时候。”
陈璞看了眼杨青鸾有些失态的表情,摇头苦笑,“我就是有感而嘛,谁知道她反应这么大,这怎么能赖我嘛。”
“哼!不赖你,赖我?”茶娜没好气的道。
“赖不赖你,我不知道,反正不赖我。”陈璞耍赖起来。
杨青鸾虽然听不到陈璞和茶娜在说什么,可是看他们打情骂俏的状态,也知道是夫妻间的密话,心中有些吃味,当着自己的面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真气人!
陈璞和茶娜说笑的工夫,酒碟已经被纷纷捞起,人手一盏,围观的士子们也从宫女的托盘上取下酒杯,场中人手一杯酒。
杨青鸾站起身,一手拢袖一手举杯,“诸位武阳俊彦请满饮此杯,祝我武阳国泰民安,文运昌隆!”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陈璞刚刚已经把杯中酒喝光,此刻也没有装模作样的意思,其他的士子纷纷起身饮酒,他却老神在在的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杨青鸾放下酒杯,看到陈璞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冤家,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
杨青鸾心中气恼,嘴上却不能说什么,“角逐诗魁之前,咱们先对几幅对子助助兴,我出上联,请诸位士子对下联。”
坐在陈璞右手边的一位士子,唰的一下把折扇打开,一身银缎儒衫的衬托下,再加上容貌不俗,确实潇洒非凡,“公主请说上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