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她弓起身体。
一股温热的血液又从她的体内流了出来,她感觉稳婆伸手探了探,然后惊喜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宫口全开了。”
周宜想,或许是上天不忍带走这个孩子。
那药她才喝下去不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她要搏一搏,就算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也要搏一搏。
阵痛来得又急又快,每一次都像催命符一样。
周宜拼命使劲,恨不得一下子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
柳成元在一旁看着,彻底被吓到了。
此时的周宜,全身紧绷着,像是一根快要断掉的弦。
他甚至于不敢去碰她,好似害怕她呢凸起的血脉经络都会突然爆开一样。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周宜挣扎着,像是用自己的命拼得孩子的命一样。
深深的恐惧笼罩着他,他好怕,因为他的选择,才会让周宜遭遇不幸。
柳成元咬住自己伤了的唇瓣,狠狠地,鲜血的味道钻入他的嘴里,那样让他作呕的味道,却压抑不住他的心酸和痛苦。
突然,他听见稳婆说:“好了好了,郡主不要再要用力了。”
可周宜还在使劲,她那五官都扭曲着,像是已经停不下来了一样。
柳成元惊慌失措地去拽着她的手,大喊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用力了。”
可惜,还是晚了。
另外一个稳婆焦急地道:“不好,血崩了。”
柳成元只感觉天旋地转,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个闷棍一样。
他看着瞪大眼睛,面色依旧狰狞的周宜,仿佛又回到那个梦境,周宜血崩而亡一样。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宜儿,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柳成元哭得满脸是泪,他握着周宜的手去摸他的脸,可周宜的手僵硬得厉害。
她感觉温热的鲜血阵阵地从她的身体里涌了出去,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眼里的光暗了,越来越暗。
她看不清楚柳成元的样子,也看不清楚这房间里的一切。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听见了柳成元在她的耳边说:“我们约下一辈子好不好,就算你欺负我,欺负得死死的,就算你强求我,姿态高高的,我也只会娶你,只娶你一个人。”
“我们生两个孩子,然后我教儿子念书,你教女儿骑马,”
“恣意纵容,宠爱一生。”
周宜抿着唇,笑了笑,黑暗中,她听见自己说:“好呀,就这样说定了。”
原来不是梦啊!
周宜想,原来竟然是真的。
原来他们真的有那样不堪而又抵死不忘的一世。
她笑得更开心了,感觉眼窝里湿热极了,有眼泪涓涓细流,难以遏制。
……
周宜昏过去没有多久,柳成元也昏过去了。
许是绝望得狠了,柳成元这一昏,三天都没有醒过来。
高热不退,梦呓连连,一会哭,一会笑,守着他的小厮都有三四个,就怕谁值夜时被吓丢了魂。
还好他总算是熬过了鬼门关,第四天夜里醒了过来。
只不过整个人呆呆傻傻的,醒来以后喝了汤药又睡下了,从头到尾也就一刻钟,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小厮们只当他糊涂了,谁知道睡了几个时辰,他醒来以后,要安神汤。
这都睡了几天几夜了,醒来就要安神汤,小厮哪里敢应,连忙跑来回了余大夫。
余大夫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给他开了调养脾胃的。
小厮只当是安神汤,煎了就给他喝下。
柳成元又睡了几个时辰,醒来还要安神汤。
这会不是小厮觉得奇怪了,而是余大夫觉得奇怪。
他去看了柳成元,为他把了把脉,现他除了体虚气弱,并没有什么毛病,当下便道:“郡主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你醒了不去看她,成日里昏睡做什么?”
“还有你那足足八斤重的大闺女,白白胖胖的可爱得紧,你也不去看看?”
柳成元的身体猛然一震,只见他突然抬起头来,灼灼地盯着余大夫道:“你说什么?”
老余鄙视地望着他道:“郡主两次生孩子,你两次都昏过去,这一次更是连着昏了几天。”
“你可知那一日我并未给郡主下了那什么留子去母的药,那是陈夫人赶来,让我往之前的催产药里临时加了几味药材。”
“郡主她不是血崩,只是孩子个头太大,伤了她的身体。”
“我施针给她止血以后……”
柳成元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接连滚了几跤。
可他跟猴子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然后快速地冲出门去。
正月里的寒风凛冽,迎面吹来时,跟刀刮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