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绍谦一怔,觉得陌颜所说不无道理。
赵天一赵大夫神医之名在京城十分显著,但他云游四海,常年不在店铺之事,也是众所皆知的,许多人想要求诊却不见其人。这样说起来,陌颜能够跟随他学习的机会的确不多。
“之前我已经说了,因为忧心母亲,所以我最先学的就是安胎的针法,和难产时救命的法子。父亲想想,我如此重视母亲,如果当真医术超绝如赵大夫,早在母亲难产的第一时间,我就应该动手。可是,我却是再三向稳婆确认没有其他方法,才硬着头皮一试,正是因为我没有把握。”苏陌颜叹息道,神情落寞。
苏绍谦又是一怔,细细想来,倒也觉得苏陌颜所说确是实情,而并非全然的托词。
“再说,赵大夫说过,如果我不听师训,没有学成便擅自为人看病,被他知道,定然要将我逐出师门。张婕妤遇险,母亲难产,这是逼不得已,赵大夫或许不会怪罪于我,但如果我公然违背他的话,只怕赵大夫会生气。”苏陌颜又加上了一重砝码。
苏绍谦心中犹豫,如果是从前,或许他不会太将赵天一一个大夫放在心上。但如今苏府风雨飘摇,赵天一却与忠勤侯府关系极好,又简在帝心,他招惹不起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就听从赵大夫的话,好好跟他学医吧!”权衡轻重之后,苏绍谦无奈地做出了决定。
虽然隐约觉得陌颜是在推脱,但她说的话句句在理,他也反驳不得。
苏陌颜微微福了福身:“女儿也是这么想的,父亲也不用着急,女儿会尽快学成赵大夫的医术,好为苏府再出一份力。”
和苏陌颜谈完之后,苏绍谦心情似乎并不十分糟糕,悠悠然地先到偏房看了刚出生的儿子,随即去了产房看望赵氏。
看着仍旧熟睡着的赵氏,苏绍谦嘴角浮上了一丝笑。
虽然刚才的谈话,没有得到预期的筹码,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身为一名久经官场的老狐狸,苏绍谦一直都知道一件事,只要你抓住了一个人的弱点,那么,这个人就会任你予取予求!但是,褪去最开始的伪装,陌颜一直都表现得冷静淡然,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失态。他看不透这个女儿,自然难以抓住她的弱点。
但现在,他似乎抓住了。
陌颜的弱点,就是赵氏。她看重这个母亲,为了她肯不惜一切。而相比深不可测的陌颜,夫妻这么多年,又没有多少心机手段的赵氏,实在太好对付了。只要能够把握住赵氏,迟早能够将陌颜捏在手心里!苏绍谦想着,抚摸赵氏苍白面孔的手越轻柔。
以前,他实在太忽视这位正妻了……
不过不要紧,总能慢慢扭转的。
而且现在,生死关头,麟儿诞生……多好的机会!
于是,当从鬼门关回来的赵氏睁开眼,入眼看到的,便是满眼血色,神色憔悴的苏绍谦。见她睁开眼,苏绍谦的脸上是一种极致的欢欣,微带哽咽地道:“阿兰,你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了……我真怕,你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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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房,苏陌颜轻舒了口气。
这次赵氏情况危急,她不敢冒丝毫风险,因此全力出手,也就顾不得遮掩,会被苏绍谦看出蹊跷一点也不奇怪。但是,还不能让他知道,她就是赵天一,否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用她的医术为他的前程牟利。而以苏绍谦热衷名利,追逐高位的心态,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苏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她要让苏绍谦觉得她很重要,不敢轻忽,却没打算让苏绍谦予取予求!
因此,拜赵天一为师,学艺不成之前不能为人看诊,就是一个绝佳的理由,既能解释一切蹊跷,又能搪塞苏绍谦。
连日透支精力的劳累,赵氏无恙后的放松,再应付完苏绍谦,苏陌颜身心俱疲,赵氏和弟弟那里有薄暮看着,还有韩舒玄在偏房,应该暂时不会有事,苏陌颜便回到紫藤斋,沐浴过后,正要上床休息一番,忽然间心中若有所感,转头向窗外望去。
苍茫暮色之间,凛凛寒风之中,一袭红衣乍现,烈烈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