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宜早不宜迟,赵彦自诏狱出来的当天傍晚便去了姚夔府上,此次倒是并未吃闭门羹,一名姿态柔美的中年妇人将他迎了进去。
这是赵彦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房师姚夔,身材中等,略有些瘦削,棱角分明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双不大却异常有神的双眼。
“学生赵彦,见过恩师。”赵彦一瘸一拐的走到姚夔近前,真心实意的拜道。
可以看出来,姚夔一家刚刚用过晚饭,因为眼前桌上还有尚未擦干净的菜渍与饭粒。
姚夔坐在厅中上本是面无表情,等见到赵彦走路的奇怪姿势后却是略带薄怒的问道:“赵庶常在诏狱中可是被用刑了?”
赵彦忙道:“非也,学生在狱中虽吃了些苦头,却并未用刑,此是当日自深州疾驰来京城的路上,因学生马术不精所致。”
“原来如此。”闻言,姚夔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请赵彦坐下,稍后一名少年自外面端来茶水,姚夔介绍道:“此乃姚某长子,姚壁。壁儿,这是今科二甲进士,翰林院的赵庶常。”
赵彦起身与姚壁相互见礼,重新入座后不等姚夔开口,赵彦便道:“此次学生得以脱离诏狱,全凭恩师仗义直言,学生此次特来致谢,些许薄礼,不能表学生感激之心万一。”
说到这里,赵彦向厅外的李二示意,李二便捧着几样礼物走进厅中,这些礼物中有腊肉、果脯、肥皂、香皂,其中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几块桂花香皂,全部礼物的价值加起来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且都是些寻常物件,普通至极。
姚夔皱眉本欲推辞,只是看到李二捧着的几样礼物后却是一愣,随即开怀道:“既然如此,那姚某就收下了。”
姚壁在一旁接过李二手中的礼物,随后站在自己父亲身旁好奇的看着赵彦,他清楚的记得,这还是自己父亲第一次收别人的礼物,以往有人来拜会,所带的礼物一个比一个贵重,可是父亲却是眼也不眨的让来人带了回去,有几次甚至都动了怒,以往那些贵重的礼物不收,此次这些值不了几个钱的礼物却被父亲收下了,真是奇怪。
“赵庶常可有表字?”姚夔看赵彦越看越顺眼,脸上也逐渐有了些笑意。
赵彦答道:“学生表字国美,乃是真定府韩府尊所赐。”
“此人某听说过,似与已故的内阁学士、礼部右侍郎马公马性和有所牵连。”姚夔并不以赵彦的房师自居,言必称某,但对于赵彦称其为恩师又并未明确表示不可以。
马性和便是马愉,赵彦倒是听人说起过,此人乃是明朝江北的第一位状元,正统五年入阁参预机务,正统十二年年初去世,因其为帝师,朱祁镇特旨既赠官又赐职,连同赠阶,后来成为定例,后世赠官兼职便是自马愉始,由此亦可见朱祁镇对马愉的特殊感情。
“恩师……”赵彦正要开口打听朝堂上的事,不想此次姚夔却是摆手制止道:“说到底,你非我的学生,我非你的老师,会试时你只不过恰好在姚某所属的那一房罢了,恩师之称某不敢当。”
赵彦语塞,这种座师、房师的关系乃是明代科举的潜规则,赵彦暂时没有打破这种潜规则的实力,偏偏又碰到一个不将这个潜规则放在心上的房师,弄得赵彦感觉自己像是倒贴也没人要一样。
察觉到了赵彦的尴尬,原本又恢复成一副扑克脸的姚夔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姚某与国美不过初次见面,既没有为你传道授业,又未曾替你解惑,国美称某为恩师,令姚某实在愧颜,若是国美不弃,某表字大章,你我以表字相称即可。”
不说进入官场的时间,只说在年龄上姚夔便与自己的便宜老爹差不太多,真要是直接称呼姚夔的表字,赵彦还真没这么厚脸皮,想来想去便只能暂时以官职称呼了。
两人在厅中叙话不久,彼此大概有了一定的了解,此时厅外已然漆黑一片,赵彦起身告辞道:“天色不早了,学生这就告辞了,姚给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