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清理干净后,武师们重新布阵。
第一回合出动了六十三名武师,以三位为一组,共排出了六行。这一次却多了一行,第七组二十一人,共计八十四人。经过短暂休息,又替换了伤者,补充了生力军,这批武者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他们盾牌平端,军刺斜执,杀气冲霄。主楼入口前似乎被堵上了一块沉重的三角铁,要想进楼,就必须破阵。
好汉子,长了咱们武师的脸!
两越武师的情绪复杂,竟有大半在心里为对面的铁血同行喝彩。更有人一不小心流露出了喜色,却见三米之外,一名重伤斜卧的南海派外门弟子猛地抬起头盯着自己,面色怨毒,目中精光一闪。那武师顿时脑海刺痛眼前黑,咕咚一声栽倒了。而南海派弟子也闭上了眼睛,头颅重重磕向地面,似乎虚脱了一般。
黄海冲阵,后来事情生的速度太快,令人措手不及。最先现情况不对的是南星,当时便要冲出去,却被于沧海拦住。就这么一阻挡的工夫,北越外门的小分队已经全军覆没!
南星恼怒异常,跳起脚指着于沧海大骂,渐渐开始口不择言。群龙无的南越小队神色惴惴,外门总部的人脸色难看至极。其实大家伙心里全明白,填入再多的人也是肉包子打狗,这个杀阵只能留待内门高手破了。
于沧海苦笑不已,不以为意。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会同小孩子一般见识!
外门死绝,南星都不能有失!
这是带队长老的原话,敢情外门就是后娘养的!
不,连后娘养的都算不上,敢情就是给地主家干活的长工,只是多了一个师门名分。
他是一个弃婴,被汪道人捡到后,带到南海派外门的海岛生活,爷俩相依为命。那时节南海派还没有大举进入红尘,两越闽浙四省没有设立执事,也没有外门总部一说。海岛上只寥寥三十几个人,偶尔为内门的船只补充淡水蔬菜,或者按照指示到陆上收集药材奇珍等物资。
汪道人资质平庸,熬到五十多岁还是炼气二层,又在早些年的江湖拼斗中受了严重内伤,在于沧海十八岁时就故去了。临死前抓紧他的手,流泪道:“小骡子,你这么没用,以后可怎么活哦!”
他打小就犟头犟脑的,小名唤作骡子。当时还不太明白生离死别的意义,只是呆呆看着老道枯槁的脸,眼泪到了眶里却流不出。十多年后,他偶然得知,内门其实有续命的丹药,汪道人其实可以不死的。只是他们地位低微,又没有太大的功绩,求不来神药。
那一夜,从不沾酒的他将专供内门的美酒喝掉两坛,有外门管事欲理论,吃他斜眼冷哼,讪讪而退;那一夜,海岛暴起雷鸣,一块崖顶矗立的巨石被击打粉碎;那一夜,他好像突然开窍,明白了许多人情世故。
汪道人给他的遗命是,永远不得背叛师门!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一生郁郁的老道士深受师门重恩。
当他二十五岁时,已是炼气三层,岛上再无对手。南海派开始涉足红尘,外门弟子逐渐增多,内门往来也愈频繁。内门弟子均目高于顶,气指颐使,岛上不免有怨言。同是炼气三层,他相信对方小身板挨不了自己一拳,可吃对方一瞪眼,立刻脑海剧痛浑身乏力。
这就是差距!
这是神识攻击,南海派的立足之本!
就算他打遍红尘无敌手,一旦叛出师门,就是死路一条!
那一夜他才明白,老人家临终前唯一割舍不下的还是他,又蠢又犟的小骡子。
那一夜他痛彻心扉……
人一旦蠢笨,神识自然差劲,他立再多的功劳,也不受内门青睐。就连他修炼的《五雷天身诀》,也是早些年内门长老清风子经过海岛时,因为受到汪道人殷勤服侍,咕哝了一句“这小儿倒适合炼体”,赐下了残卷。
随着南海派的扩张,他的权柄越来越重。但他知道,自己始终是一头骡子,被驴子忌惮,而骏马却羞与为伍。甚至连几省的执事也蠢蠢欲动,他们虽然只是炼气三层,若以神识偷袭,自己一样要吃暗亏。
他假装聪明,无意中听到一句令自己茅塞顿开的话,也要在心里揣摩半天,渐渐真的有几分聪明的样子。
然而,他始终是一匹骡子!
对于叛出的三名核心弟子,他并不仇恨,甚至心中隐隐有钦佩。从古老的门派传承来讲,叛出师门是第一等大罪。然而他在红尘厮混久了,却知道按世俗规则,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修真之路已经隔断,他不想做什么高手了。
他没有刻意敛财,但身处外门总执事的位置,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一辈子花了。他不想继续生活在刀光剑影中,他想像世俗中人一样过,年老生病时就住进医院,不希望因为求不来神药,孩子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去。
他盘算了很久,就等今天。
……
“你们,都不准动,等云飞师兄过来。”
于沧海面孔一板,对外门所有人都指了一圈,然后唤出两名炼气三层的手下看住南星,手一掸短衣下摆,神态平静地踏进了坪里。这个动作也是跟汪老道学的,虽然没穿长长的道袍,根本掸不着什么,他也不在乎。
南星还是吵吵嚷嚷,但是他虽然地位尊贵,却没有职位,命令不动两名忠心的外门弟子,只好干瞪眼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