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典坐在老渔民对面,静了静心,才重新审视他的伤势。
在略作检查以后,左慈典心里有了数,才抬头看向老渔民。
老渔民始终是一言不的样子,并用有些黄的眼珠,看着左慈典,就像是在看船上的渔获似的。
左慈典有些紧张,刚才的操作,严格说来,是浪费了病人的时间的,要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说不定就要被病人指出来抱怨了。
而在医疗船上,左慈典就更加心虚了。这可不是自家的地盘,要是被病人指着骂的话,说不定都没人挺。
“疼了告诉我。”左慈典稍微移动了一下老渔民的胳膊,然后见他皱了皱眉,竟是仍没说话。
左慈典也皱皱眉。
“你能说话吗?”左慈典不由问。
“能。”老渔民言简意赅。
左慈典自失的一笑,又问:“你能说话怎么都不吭声,不疼吗?”
“疼。”
“疼了就叫出来,不用刻意憋着的。我的意思是,疼了,你给我说,我也好判断。”
“恩。”老渔民仍然是不爱说话的样子。
左慈典放出一个微笑,缓解气氛,问:“不爱说话?”
老渔民瞅了左慈典,意思明确。
左慈典笑笑:“你看医生得说话啊,就像是现在,你得给表达疼痛,要不然,我拿捏不稳,骨头接的不好,也是一辈子的事。”
“比死好。”老渔民终于说了一个短句,却是让左慈典接不住话了。
“现场……挺惨烈的?”左慈典的声音,不由放低了。
老渔民点点头。
“是……什么样的?我是说,现场好像是有风暴的?还下雨?”
老渔民还是点点头,就在左慈典以为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老渔民缓缓道:“就像是大锅里煮鱼肉,风大的时候,能把鱼给煮散了,人就像是个肉丝儿,倚着大块的肉才能活,散开了,就碎了。后面进来的船,就是拖鱼肉,捞肉丝……”
很不形象的朴素描述,令左慈典整个人都呆住了。
医疗船停泊抛锚的位置,是远离风暴区的,可以说是风平浪静的,左慈典不得不回忆影视作品中的风暴,才能对老渔民描述的场景,有一个相对直观的理解。
左慈典不由的想到正在手术室里抢救的副队,脑海中莫名的涌出一个念头来:肉丝儿救肉丝儿。
几根肉丝拧成一股绳,挽救沸汤中的另一根肉丝……
搏击大浪的情怀之所以如此的伟大,或许正因为人类的身体是如此的脆弱……
“你拍片了是吗?我先看看片。”左慈典觉得自己的情绪又波动了,干脆站起来,借着看片的时间,整理整理心情。
打开靠墙的灯箱,左慈典将片子插上去,思绪不由的飞到了楼下:
“这个时间,楼下的手术应该开始了吧。”
“也不知道血浆够不够用。”
“不知道那家伙腹腔内是个什么情况,希望破的地方不要太多。”
“破的稍微多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凌医生的缝合术是顶尖的……不能再想了,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