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划出了长刀口,丢开手术刀,就抬头看了眼参观室。
他主要是伸一下脖子,有点像是热身活动的意思,毕竟,外科医生站到了手术台前,除了脖子是可以胡乱转动的,剩下的部位都不好乱动了。
而在参观室里的三名外国医生看来,这就好像是求救了。
已经年过50的福克纳不由的心生不忍: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竟然要因为我们而牺牲了。
福克纳不由起身,双手插入口袋,摆出一副很酷的模样,俯视着看向凌然。
这个姿势,他是请人专门打造练习出来的,不论从后方还是侧方来看,都是很帅气的。从前方看稍微是有点欠缺的,那主要是因为脸的问题,不是一家公关公司所能解决的。
不过,福克纳的眼神是异常有力的,他望着凌然,希望能从楼下的年轻小医生的眼中,看到一些共通的东西来。比如恐惧,比如后悔,比如渴望,比如哀求……
如果能够看得到的话,福克纳觉得,自己也许就可以出手拉他一把。也许,在他手术失败的时候,让他不至于太过于狼狈,或者,为他说两句好话,不至于被批的狗血淋头。
凌然的眼神平淡而专注,表情平静而帅气,就像是在过一个普通的周三清晨。
福克纳暗自叹了口气:可怜的小家伙,虽然长的帅,但是,手术台是医生的战场,战场,又怎么会有怜悯存在呢……
凌然低头开始手术。
肝胃联合切除术,先是暴露出肝脏来,在这个步骤的时候,与平常的肝切除并无太大的区别,因此,不仅是凌然的表情和动作很镇定,在场的三名助手也镇定的很。
“恩,你们的医院的普通医生的心理水平很好。”福克纳找理由赞了一句,并在心里暗暗评价,眼前的几个家伙,倒是做助手的好料。
一名主刀医生,是需要有强烈的胜负心的,越是做大难度高水平的手术,就越需要医生,有死中求活的挣扎之力,那些随便做做,成功很好,失败也会表扬自己的家伙,如果做到了主刀医生的位置,可以说是病人的不幸了。
但是,做助手的是需要心态平和一点的。
福克纳觉得,此时围在手术台两侧的几个年轻医生,在明知道会失败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稳定的操作,镇定的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还是蛮不错的。
转瞬,福克纳又有些理解,低声对旁边的薄院长道:“这几个助手选的不错。”
他的意思,自然是等他上场的时候,还能好好的用到这几个助手。
薄院长呵呵的笑了两声。
“中国医生都很年轻啊。”福克纳又对考伯特和多宾道:“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还在上学似的,没想到就已经开始做肝脏手术了,你们第一次接触肝脏是什么时间?35岁?”
美国医生是出了名的晚出师,35岁成为外科医生是很正常的,但35岁就能碰到肝脏,已经隐含着精英的味道了。
考伯特和多宾各自笑笑,都没有理会福克纳的询问。
因为他们都没有在35岁以前碰到肝脏。
福克纳也不追问,继续将手插在裤口袋里,热的手心冒汗也不抽出来,并装模作样的看着下方,随时等待着手术遇到问题。
几名同在参观室里的中国医生,有听得懂英语的,也只是瞥他们两眼,却都懒得说什么,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35岁以前也没碰过肝脏……
手术台前,凌治疗组的医生们,并不知道上方的观看者,有辣么多的内心戏。
凌然只是按部就班的做着手术。
大部分时间,外科医生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手术,创新之所以珍贵,就在于它是稀少的,且应当是谨慎的。
对凌然来说,第一次进行肝胃联合根治术的时候,是需要做非常多的准备工作的。纸上谈兵终归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想要用语言、图像或者视频来描述现场,原本就是不完全的,而第一次进行手术,显然也很难进行补全。
而在今天,给杜家东做手术的凌然,对肝胃联合根治术,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