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纵算曾克己想要征询老爷子的意见,也不至于第一时间召见王为。这么急,曾克己就是想要向老爷子表明他不愿“自专”的态度。
只不过,另一个“疑问”又浮上了王为的心头:就算曾克己要表态,不也应该是第一时间向秦文表态么?或者向王肇毅家老子表态!
老爷子毕竟里已经离休了,远离了权力中枢,照理不应该是“第一人选”啊。
老爷子似乎明白了他心中的疑虑,瞥他一眼,不徐不疾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这些离休的老家伙,不比他们在位的,说什么做什么没太多的顾忌,你懂了吗?”
老爷子这个话,就说得很直白了,完全不是他平常跟人说话那样的云山雾罩。
王为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老爷子在刻意栽培他,将自己数十年的人生经验和场面上的经验都传授给他。
“懂了……”
王为想了一想,才轻轻点头。
老爷子就满意地微微颔。
看得出来,王为是真懂了。
不管是秦文还是王肇毅家老头子,现在都是“当事人”,很多话他们不好说,很多态不好表。然而这两位在省里,算是旗鼓相当,不管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都不那么容易。最终还是要妥协的,寻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所以,在他们之间,需要一个分量足够,身份又比较超脱的人来当这个“和事佬”。
老爷子这样的“前辈”,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在这个事情上,王肇毅家老头子,是相当被动了。
秦文是主攻的一方,一切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
王家最大的失算,就是压根就没搞清楚王为的来头,不知道他们想要轻而易举踩在脚下的那个小警察和他那个开“小工厂”的爸爸,其实是王老虎的儿孙。
倘若他们早知道这个“内幕”,应对王为的手段就绝不会如此“简单粗暴”,以至于给自己召开天大的麻烦。
要怪也要怪他们自己“料敌不明”。
难道还要王为主动告诉他们——你们别惹我啊,我是王虎的孙子!
王为永远都不会主动去提醒他们的,他们明白得越晚,就越被动。
“这个案子办得不错,干净利落!”
老爷子又斜斜考进了沙里,很满意地表扬了一句。
涉及到那么大金额的一个金融诈骗案,从开始侦办到抓捕主要犯罪嫌疑人,前前后后只不过一两个月时间,确确实实称得上是“干净利落”。
而且,两个主犯都还在懵懂之中,丝毫都没有察觉,更没有要携款出逃的意思。可以想见,经济上的损失应该也是控制在最低的范围内。
“省市联合专案组嘛……”
王为笑着说道。
省厅常务副,省检察院副检察长,市局局长亲自挂帅,案子要是还办不出个名堂来,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纵算经历了两个时空,王为也很少见过这样的大阵仗。
老爷子又是一摆手,说道:“不要那么谦虚,说到底,这个案子你功劳最大,要不是你坚持,估计还不知要多久他们才会有那么一点警觉!”
老爷子这话还算是“嘴下留情”的了,他们不是没警觉,是没人愿意去捅那个马蜂窝。
谁愿意去得罪那些大人物和他们身后更加厉害的狠角色?
王为嘿嘿一笑,说道:“爷爷,我看这个案子可以作为范例了。随着改革开放越来越深入,经济展会呈现出多样性,经济领域的犯罪也会呈现出多样性。这样金额巨大的诈骗案,或者说非法集资案,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有借鉴意义的。”
“嗯,你说的有理,是应该好好宣传一下!”
老爷子目光炯炯,显然很赞同王为的意见。
“不过,爷爷,我有个建议啊……”
“你说。”
“要是宣传的话,还是应该以领导为主,以其他同志为主,我就一笔带过算了。”
王为一口气说出来,毫无迟滞,可见这些话早就在心中酝酿得很成熟。
“哦?为什么?”
老爷子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王为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赧色,有点扭捏地说道:“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太出风头了,没什么好处!”
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刚刚二十三岁,警校毕业参加工作一年多,就已经立过二等功,受过嘉奖,职务也到了正股级的副大队长。短时间内,实在没有太多上升的空间,充其量也就是再给他提半级,当个大队长之类。
已经算是风头太劲了。
同行肯定会对他妒忌,领导也不大乐意见到自己的手下有这样太出挑的家伙——要不了几年,你都得威胁到我的位置了!
有个时候,功劳绝不是立得越多越好,你短时间内立功太多,有没有合适的位置来安排你,上级领导会“审美疲劳”的,往后你再立什么功劳,领导都会见怪不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功劳要立得恰到好处,立在关键时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想着出风头,时时刻刻都想着人生高潮,也得身体吃得消啊。
“嗯,你能看到这一层,很不错了,有长进!”
老爷子温和地看着他,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神色间的欣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