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默默开车,雨下的更大了,雨刮器用最快速度运行,依然刮不干净,大叔艰难的开着车,时不时瞧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姑娘愁云惨淡,泪落涟涟。
“到了。”大叔停下车,指着车灯照耀的前方,“顺着这条土路往前走一段就是刑场,我车底盘低,没法再往前开了,我在这等你,快点。”
“谢啦。”刘沂蒙拿出三张百元钞票递过去,这比绕圈的车费还要高,司机很高兴,看着刘沂蒙撑着伞向刑场走去,心中泛起各种恐怖的联想,在他的脑补中,这姑娘可能走到刑场来一句我到家了然后消失无踪,那多渗人啊,不行,不能等,赶紧走,可是又想到副驾驶位子上的鬼,他又不敢动了,这姑娘通灵,半道上驱使鬼给自己捣个乱不就完了,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他纠结万分。
通往刑场的最后一段路很难走,下过雨之后满是烂泥,刘沂蒙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没有路的尽头,这儿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开阔地,周围树木繁茂,杂草丛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附近老人锻炼的地方,实际上方圆五公里之内都没有人烟,就是因为这地方是刑场,开商都不买附近的地皮。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早就黑了,刘沂蒙撑着伞站在旷野中,无所适从。
她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不是找不到灵魂,而是太多了。
被处决的灵魂们没有归宿,它们聚积在刑场周边,栖息在草木上,浮动在空气中,比比皆是,它们没有意识,没有形状,没有质量,无色无味,对这个世界来说,它们就是不存在的物体。
但是对于刘沂蒙来说,这些灵魂是能感知到的,并且反馈到视网膜中,所以在暗夜中灵魂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亮闪光。
“小五,你在哪?”刘沂蒙喊道,“看见姐姐了么,快到姐姐这里来。”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小盆仙人掌来,这是她精心挑选的植物,觉得符合弟弟的气质,桀骜带刺,能在最艰苦的环境下生存。
无人回应,没有一个灵魂主动扑到她手中来。
刘沂蒙想起在急诊科,在邝雅兰临终前,灵魂都会主动附着在植物上,怎么现在就无效了呢,随即她恍然大悟,在那些场合下,只有一株植物,而在刑场上,有无数植物可供栖息。
她试图从灵魂的能量强弱上来辨别,弟弟去时年轻气盛,肯定是最强的那个,可是在场的灵魂大多都是年轻人,而且一个比一个气盛,虽然绝大部分是八十年代严打时期枪毙的,但三十年时光对于灵魂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并不会因此衰减半分,所以,刘沂蒙完全懵了。
今天怕是没法接弟弟回家了,刘沂蒙又从包里拿出一堆纸钱来,蹲下来用伞遮着雨点燃了,算是给弟弟祭奠了。
烧完纸之后,刘沂蒙走了,来到出租车前,司机师傅还在翻来覆去的看那几张钞票,生怕它们变成冥钞。
刘沂蒙突然出现在车前,司机吓得一哆嗦,仔细分辨一下,车等下有影子,也有脚,这才打开车门,刘沂蒙上了车,平复一下心情,觉得应该说明白,不要吓着人家。
“我是来招魂的。”刘沂蒙说,“我一个亲人在此处被害”。
大叔嘀咕起来:“不对啊,我邻居的三舅的儿子在法院工作,我听说这两年淮门都没有死刑犯啊,我们这儿治安可好了。”
刘沂蒙将脸转向窗外,她知道弟弟一定看到自己了,只是阴阳两隔,用费天来的话说,是不同维度的世界的差距,但弟弟一定渴望回到亲人身边。
出租车开回了火车站,刘沂蒙计划乘坐午夜的过路车返回近江,临走前司机师傅请她做个法,把副驾驶位子上的鬼请走,给多少钱都行。
“没事,这个鬼是保佑你不出车祸的,留着吧。”刘沂蒙说。
……
回去之后,刘沂蒙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合适的解决办法,忽然电视里一则新闻吸引了她,是近江市在争创全国卫生城的消息,卫生城有一项指标是绿化覆盖率,人均绿地面积,这一点近江并不差,但是还要好上加好,她咂摸着意思,忽然想出一个办法。
刘沂蒙通过陆刚牵线搭桥,见到了近江市的园林绿化局长,本来以刘沂蒙的身份见一个局长是很难的,但她现在不同往日,通缉犯弟弟摇身一变成为大亨级人物,和中央领导都谈笑风生的那种,姐姐见一个局长,那是给局长面子。
会见在园林绿化局的会客室进行,陆刚作陪,先云山雾罩扯了一通,刘沂蒙说话了,她表示要代表弟弟向近江献一份礼物,捐赠一批花木。
“欢迎,热烈欢迎,非常感谢。”园林局长热情洋溢道,“需要我们做什么,全力配合,有时间也想请王总回故乡视察视察,指导一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