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卫东看周建国要走,松了他的衣领子,然后又拽了他一把,拉住他,看着那姑娘说:“姑娘,你也给他道个歉。”
姑娘不明白,但面对宋卫东明显态度不一样,脆声开口,“我道什么歉?我又没错。”
宋卫东稳着声音道:“小丫头,你家里条件好穿什么衣服别人是管不着,去哪玩别人也管不着,但你心里也知道,穿成这样出来,就会招惹小流氓,你别跟我说你没招过?他们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拉着你想聊几句天。骂你是他不对,也道了歉了。但你刚才也拿砖头拽了他不是,也道个歉吧,两清。”
姑娘被宋卫东说得垂了下眼睑,抿抿唇。就她的长相身段以及这身打扮,出来去商店买个东西都会遇上小流氓上来搭讪,走哪都能吸引人的注意。这个要认她做妹妹,那个要认她做姐姐。但她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出门了,她觉得这不公平,别人能玩的,她凭什么不能玩?
想一阵掀起眼睑,姑娘目光清澈灵动,如水般地落在宋卫东身上,看了他很久,最后才看向周建国,跟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该拿砖头砸你。”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周建国招下手就领着自己的人散了。
冰也不滑了,闹得这么没面子,还滑个球。
周建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冰场,宋卫东也没多逗留,趁乱转身退出人群就去找钱进和黎小丽。到长椅边换上自己的鞋,把冰鞋拎在手里,另手抓上书包,叫钱进和黎小丽,“我们走。”
钱进和黎小丽拎着冰鞋挎着书包跟在他后头,“钱跃(我哥)他们呢?”
宋卫东不回头,“不管了,想怎样怎样。”
钱进和黎小丽也掺和不了这事,只能听宋卫东的。当然他们也知道,宋卫东这么走,肯定是确保了钱跃他们安全没事了的。
在宋卫东退出人群走后,钱跃几个现在还在冰场上,和那红围巾姑娘行为默契地都伸着脖子找宋卫东,但都没找到。
没找到人,钱跃和黎小军几个又找一气,然后便没再继续找,而是结伴退出人群到长椅边去换鞋。看到宋卫东钱进和黎小丽的东西都拿走了,自然知道他们先走了。
四个人坐在长椅上换冰鞋,黎小军先嘀咕,“你们看明白没,东哥到底怎么回事?”
钱跃把冰鞋脱下来放一边,伸手进自己的懒汉棉鞋里,“看不明白,越来越看不懂了。”
吴二蛋和骆驼更不懂,骆驼扑闪着浓密的睫毛,犹犹豫豫道:“是……是看上那个红围巾了?”
他一说完,黎小军钱跃和吴二蛋都看向他,半晌钱跃出声,“不可能,那红围巾是海军大院的,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平常正眼都不瞧我们一眼,东哥怎么会看上这样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刚才没看出来吗,周建国那丫拍错人了,讨了臊不服气又骂人臭圈子,才闹起来的。再说,东哥要是看上了,能连名字都不问,话都没说一句就走了么?拍婆子可不是这么拍的。”
这话说得有道理,钱跃和黎小军越想不明白,然后也就不想了。换好鞋,把弹簧锁往书包里揣,还没揣严实,就看到警察来了,慌得几个人扯上书包拎上鞋,撒丫子就跑。
警察到了这里,冰面上还剩谢蘅那一帮人,还有其他地方的,刚才自动站边参与打架或者准备参与打架的,男男女女都有。没被茬架打扰了兴致的,都还在滑冰,被坏了兴致的,都在长椅边换鞋。
警察冲他们问:“刚才这里有人打架吗?”
人群零零散散地回,“没有。”
看冰面上一派和谐,没有打架的迹象,也不好带人回炮局,警察只好又回去。
***
黎小军、钱跃领着吴二蛋骆驼回到家的时候,宋卫东和钱进、黎小丽都在西屋里,宋卫东和钱进在桌边坐着,黎小丽站在房门的门帘子外,手里拽着布帘子揪扯。
没人说话,气氛微沉。
黎小军和钱跃进了屋,觉得气氛怪干的,便清了下嗓子问宋卫东,“东哥,怎么了?”
宋卫东看着他俩,直截了当道:“散伙吧。”
钱跃、黎小军一愣,吴二蛋和骆驼看向宋卫东,片刻,黎小军蹙眉道:“东哥,什么?”
“没听清?”宋卫东吸口气,语气平和,“我说散伙吧,我早就不想混了。本来想领着你们一起退出来,老老实实做好学生,但我现不容易,凭我的能力,还真办不到。”
钱跃四个人还在懵愣中,宋卫东看着他们,让他们稍微反应一会,又继续说:“跟周建国在地坛公园约架那回,是我报的警,因为我不想打架。我知道在你们心里哥们义气比天大,是为了给我出气,但我心里没有气,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出气。”
听到他说那回茬架是他报的警,钱跃和黎小军就有些忍不住了,表情变得难看起来,盯着宋卫东。
宋卫东没什么情绪,收收目光,“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还叫我东哥,咱们还是兄弟,但要守我的规矩,不准随便出去闹事打架,不准没事就出去刷夜,今天这样的事也不准再生。二……”
拉着尾音看向钱跃和黎小军,“散伙,各玩各的。”
话是这么说,宋卫东心里清楚,他们肯定不会选择一。他这么说,不过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但钱跃和黎小军用行动掐灭了他抱有的那一点点希望,他们转身就走,鸟都没鸟他。
成了,散伙。
他们四个人出去后,宋卫东低下头来,站在房门边揪扯门帘布的黎小丽小声出声,“卫东哥,你真不管我哥他们了么?”
“不管了。”宋卫东抬起头来,“我他妈又不是上帝佛陀王母娘娘,谁都管得了。”
黎小丽还是小声,“他们要是被人欺负了呢?”
宋卫东端起桌子上的茶缸,掀开被盖看了看里头放凉了的茶水,“那是他们该。”
茶水凉,他还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水碰到牙齿,凉气从喉腔直蹿到胃里。
钱进对这些事没兴趣,他的心理年龄其实比同龄人大一些,所以一直觉得宋卫东他们的行为很幼稚。现在宋卫东不幼稚了,还剩他弟和钱跃几个。宋卫东说的话他也有体会,就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那也管不了钱跃黎小军这些熊孩子热血沸腾的心,只能由着他们热血下去。
钱进不管这事,推推眼上的眼镜站起来,走前跟宋卫东说一句:“你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起去学校吧。”
“嗯。”宋卫东点头应声,问他:“几点去?”
“早上八点,去坐公共汽车。”钱进和宋卫东约定好,便回了自己家的东屋。
因为最近学校开学,钱仓实和芸婶儿先两天去学校了,要忙的事情多。家里现在就剩钱进和钱跃,钱进作为哥哥,管不了钱跃,他不管,从来都不说什么。
而钱跃现在和吴二蛋几个在黎小军家的北屋,沉闷地坐在一起,谁都不说话,也都不高兴。
他们跟宋卫东混习惯了,吴二蛋现在心里没底,终于还是说了句:“去之前东哥就说了,让我们别闹事,你们非要上。”
“你傻了?”黎小军听这话不高兴,“那情况,不上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吴二蛋还要顶嘴,声音嘟嘟囔囔的,“周建国他们之前把东哥拍进医院,还抢了东哥的将校呢,凭什么帮他们?”
钱跃过来一巴掌扇在吴二蛋头上,“死胖子,你懂什么?就是他宋卫东不想要我们兄弟了,不讲义气的混蛋,其他都是借口。”
吴二蛋抬手捂住头,半晌又嘟囔,“他不是让我们选吗,还是兄弟,但听他的,做个好学生,我觉得挺好的。”
黎小军踹他一脚,“滚!”
“滚就滚。”吴二蛋生气了,起身就走。
钱跃看他出门,越生气,抄起他坐过的小板凳扔出去,暴躁道:“叛徒!都他妈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