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嘉忙颔称是,那中年女子瞥了温含芷一眼,倒也没有半点隐瞒:“这位姑娘莫不是把我当做坏人了?”不想她轻易看出自己的想法,温含芷脸色顿红,忸怩着摇头,对方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当真将我当做坏人,却也无可厚非。”她说到这里,又笑,“非是我要请两位姑娘去见我家老主子,只是这礼数总得做周全了,顾姑娘捡拾到了我家老主子的玉佩,自然应该请回去。”
她张口就说出自己的称谓,顾柔嘉一怔:“咱们曾经见过?”
“虽不曾见过,但今日顾家夫人来了寒山寺的事,我倒也知道些。”女子笑道,“我名唤飒敏,方才见了顾姑娘容色,便知道定然是顾家的姑娘了。”她说到这里,狡黠一笑,“以顾姑娘的容色,这男人见了有几个不心动的?”
她话中之意,像是将方才沈奕的行止都看在眼中,这才会说出要领着两人去见老主子的话,为两人解围。顾柔嘉顿时心安,向飒敏行了一礼:“多谢飒敏姑姑。”
“姑娘可不要道谢,该是我向姑娘道谢才是。”飒敏说着,又往前走,别看她已人至中年,在山路上倒也是健步如飞,英姿飒爽的样子,和她的名字颇有几分契合。她行至转角处,立着等两人追上来,笑道:“姑娘不知道,这玉佩本是我家主子的遗物,老主子白人送黑人,将儿子在世时的玉佩贴身珍藏,现下丢了物件是小,若是让老主子伤了心,上了年岁的人,如何经得起?哪怕面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顾姑娘捡拾到了这玉佩,就是宽了老主子的心,我自该谢谢顾姑娘。”
她走得实在太快,让顾柔嘉和温含芷跟得吃力,待回到寒山寺中,脸儿已然通红,透着几分热气。飒敏抿着唇直笑,请两人往禅房去了。不知何故,耳边是寺中僧侣的诵经声和敲打木鱼的声音,却让顾柔嘉生了几分说不出的肃穆之意,跟在飒敏身后,见她行至一处禅房,敲门笑道:“主子,我回来了,玉佩找着了。”
屋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嗯”声,听来中正平和:“进来吧。”短短三字透着说不出的稳重,隐隐觉得这声音些许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了,顾柔嘉静默的看着飒敏进去,不多时又折了出来:“老主子说,多谢顾姑娘捡拾到了玉佩,老主子心中十分感激,还请两位姑娘随我进去吃茶,老主子想当面谢过两位。”
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生,顾柔嘉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三人一前两后的进了禅房。寒山寺的禅房都是一般的格局,此处除了环境更为深幽之外,和顾柔嘉的禅房并无二致,因阳光散了几分,显得屋中些许晦暗,有一个老妇人坐在木桌之前,数着数珠。她看来七十岁上下,倒是慈眉善目的老人,神色一派清明,含笑的样子愈的和蔼可亲,她独自坐在屋中,但无端让人觉得肃穆庄严,甚至隐隐透出杀伐之意来,转头之际,纵然十分慈祥,但顾柔嘉仍旧觉得有些逼人,脚下软,立在门前,竟不知该不该进去。
这种肃杀之意,她只在陆剑锋身上见过,只是他待自己素来是温存的,哪怕这等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肃杀,也几乎从不会出现。
似是看出她二人的窘迫局促,飒敏掩唇笑道:“两位姑娘请,我家老主子是顶好的人,可不要害怕。”她一面说,一面引了两人进屋,又去给两人沏茶。顾柔嘉和温含芷皆是局促,还是大着胆子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本是老婆子向两位道谢,两位不必拘礼,请坐。”老太太搁了数珠,笑得十分和蔼,方才那杀伐之意,像是并不是从她身上露出来的,“这玉佩虽也算不得十分贵重,可惜是老婆子那去世独子的遗物,这才一直戴在身上的,若是今日不曾被两位捡拾到,老婆子这心里只怕很是过意不去。”
“能够捡拾到老太太的玉佩,未必不是有缘,实在不配让老太太挂齿,反倒是让我过意不去。”她敛去了那肃杀之意,顾柔嘉稍稍放松了心思,勉强笑了笑,身边的温含芷也是白了脸,坐在顾柔嘉身边,倒像是落到冰窟窿里了,微微打着寒战。老太太含笑看着两人,见二人虽然是吓到了,但还是维持着相应的礼数,可见家教很好。她笑得愈的真切了:“顾姑娘和老婆子倒也的确有缘,老婆子也是很喜欢像顾姑娘这般宅心仁厚且行止有度的女孩子。”
她声音十分缓慢,但顾柔嘉却听得愈的耳熟,脑中隐隐浮出一个怕人的念头来,脸儿忽红忽白,但到底没能问出来。老太太苍老的眸子似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微笑说:“顾姑娘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孩子了。”顾柔嘉咬紧了下唇,怔怔的看着她,心中的那个念头呼之欲出,后者却笑起来:“你这样乖巧招人疼的孩子,顾家倒是很有福气。”顿了顿,她望向顾柔嘉的目光一片慈爱,“初一那日,顾姑娘的善意之举,老婆子还未曾当面向顾姑娘道谢。”
顾柔嘉本是端着茶,听罢这话,身子剧烈一颤,滚烫的热茶生生合在了身上,茶水顺着裙裾缓缓流下:“您、您真是安定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