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院判只是磕头,额上已红了一大片,沈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好了,本王尚且不曾对你做什么,你若是一头磕死了,再叫本王背上一层混账名声,休怪本王牵连你的家人。”他话音一落,左院判再不敢动作,因方才磕头,他长散乱下来,很是狼狈,自有小太监领他去整理。待他折回来,沈澈才冷笑:“所以本王才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院判是聪明人,也知道本王的名声。只要本王想,哪怕在这禁足之中,本王也一样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王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他用力太大,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但神智已然清明起来。若说来时他还顾念沈澈是妖而心生惧怕,那么现在,他在已经怕不过来了。九王沈澈睚眦必报,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自己这一十六人如此陷害他,只怕不会被轻易放过。他是妖会危及到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是人也会危及到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左院判又何必再将他视作妖?
沈澈瞥了他一眼,似嘲非嘲:“你倒是快人快语,一点含糊劲也不打。”顿了顿,“本王知道是皇后授意的,为了沈奕重伤之事,她恨不能杀了本王,能借天象除掉本王自然是最好。院判在出入宫中多年,对于有些事也明白,更该明白皇后性子阴鸷毒辣,如今更因沈奕重伤而几欲癫狂。若是叫皇后知道,你将沈奕是重伤而非无故重病之事漏了出去,院判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吗?”
“臣会死。”左院判喃喃道,犹似失神,顾柔嘉摇头:“你暂时不会死,但是你会像沈澈一样,被冠上妖孽二字,你的家人、朋友都会离你而去,你会身败名裂,失去所有,最后被皇后像杀死一条狗一样杀掉。心爱的儿子垂死,皇后疯狂到连天家的耻辱都敢捅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为了泄愤,你的家人也都得死。因此,你只能粉饰太平,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来。”
仿佛挨了一记重击,左院判几乎要摔倒,屋中沉默得死寂,沈澈和顾柔嘉相视一眼,皆没有说话。只是顾柔嘉初初有孕,身子极易疲乏,微微打了个呵欠,令明月给自己垫了个软垫,半倚在罗汉床上。唯恐她硬撑着坏了身子,沈澈当即要扶她睡下,顾柔嘉只是推辞,只见沈澈慢慢黑了脸,顾柔嘉哪里去看他,只是望着如同摧枯拉朽一般颓败下去的太医院左院判,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正是僵持之际,外面有人低声说旺儿回来了。沈澈只令旺儿进来,也不曾说话。左院判长长的叹了一声:“事已至此,臣与九王殿下已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是么?”
他话中怨怼之意极为明显,分明是含了恨意的,沈澈神情冷淡:“院判知不知道,于皇后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后位与儿子沈奕。”他说着,勾起一个邪佞的笑容来,“如果沈奕没能救回来,你们一十六位太医个个沽名钓誉,让太子薨了,皇后会放过你们?如果沈奕救了回来,身带残疾,更失去了生育能力,哪怕皇后容你们活下去,沈奕从云端跌落谷底,你们这些不能将他医治好的太医就会被他当做是看他的笑话,必然除之而后快。”
“你们一十六位,和本王一样,都是必死无疑的。因而,不是你上了本王的船,而是本王自救之余,也在救你。”沈澈笑了笑,左院判脸色越来越难看,许是知道自己的确早已四面楚歌,他已然做不出方才的恭敬了,冷笑道:“恕臣说句不敬的话,当年宸妃娘娘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九王殿下难道真能翻出浪子来,去证明您的母亲不是妖?一日解释不了那孩子的事,一日就是空口无凭,毫无信服之力。既然横竖都是死,臣何苦再为了殿下自救而出力?给皇后觉了,就连臣的家人也会被牵连。”
“若本王已经找到证据了呢?”沈澈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鹰準,好似要将他戳出一个洞来,“院判是白衣仲景云邈先生的高足,不信本王,可否信你的老师云邈先生呢?”
左院判神情陡然变了:“不,不可能,恩师痛心于自己无法救治太/祖皇帝,早已不问朝中事多年,殿下何德何能——”
他尚未说完,沈澈腾的站起来,目光极为逼人,左院判立时觉得好似自己被人掐住了咽喉,再也说不出话来:“院判原来知道太/祖皇帝和云先生是莫逆之交,那么院判知不知道,放眼沈家的子孙之中,本王不仅仅是长得最像太/祖皇帝的人,行止气度间更是相似非常?是云先生亲口说出辰砂和铅石可令孕妇生下畸形儿的。”他说着,对旺儿扬了扬脸,后者立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左院判:“此乃云先生手书,还请院判大人自己过目吧。”
匆匆看完书信,左院判脸上肌肉绷得好紧,好似都要断了一样,良久,他才看着沈澈:“臣能相信殿下么?”
“能。”沈澈看着他,抿紧了唇,“本王向来言出必行。”
左院判长长的松了口气:“好,那臣就信殿下,还请殿下吩咐,臣一定尽力而为。”
沈澈终于笑了,望着左院判道:“院判在太医院多年,自然是明白的,本王要为母妃平反,就定要当年太医的记录。”
左院判连声应了,又特特嘱咐了几句,提笔为顾柔嘉写了一张养胎的药方:“如今流言甚嚣尘上,还请殿下与王妃自行小心,王妃这身孕给人知道了,必又生事端。”
不想沈澈和顾柔嘉相视一眼,双双微笑:“若不让人知道,院判以为,今日出入九王府之事瞒得住么?”见其不明所以,顾柔嘉捧着肚子笑道:“这些日子生出的事端还少么?与其瞒着身孕承受可能来的暗箭,不如说破了,好歹明枪总比暗箭容易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