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绕过济南,由馆陶渡河,连续攻陷东阿,汶上,邹县。山东的大军得知燕王直驱京师,大惊失色,左右总兵平安吴杰急急忙忙自鲁地奔出,自后追赶燕军。三月,燕军攻克沛县和徐州。
战报雪片一样飞往京城。奉天殿上,朱允炆面色凝重。
齐泰满头的汗,奏道:“臣请为御燕贼召兵勤王,近处荆州和福州尚有大军,臣请圣旨前往。”
朱允炆皱了皱眉,没吭声。直隶军五十几万砸进去,已经是伤了大明元气;再把荆州和福州搭进去?何况那是比直隶军还要南方的部队,对付燕军能行吗?朱允炆的心中,此时对齐泰的话多少有些不大相信了。
“臣,请战!”
“臣,请战!”
百官队伍中站出两人,响亮的请战声响彻奉天殿。朱允炆看过去,一位是魏国公徐辉祖,一位是驸马梅殷。二人慷慨激昂中,又有些焦急。
朱允炆不由得犹豫。徐辉祖是燕王妻舅,二人关系一直很好,燕王来京城都住在魏国公府,听说和燕王妃也是姐弟情深。就算他无心徇私,肯定也有些为难。梅殷是驸马,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有点儿损伤,宁国大长公主那里如何交代?
徐辉祖见皇帝不说话,又上前一步,急道:“燕贼已过徐州,形势危急!乞陛下让臣带一支兵马拦截,与平安总兵前后夹击,定可克燕贼!”
朱允炆摇了摇头:“徐卿忠心可嘉,可那是燕王,徐卿有几分把握?”清澈的双眼望向魏国公。
徐辉祖听出皇帝的言下之意,更加着急:“陛下!臣一家世代忠良,臣自幼饱读圣贤,怎肯徇私而舍忠义?便是臣家姊,既做下如此逆天大罪,臣也绝不姑息手软!”
朱允炆见他说得额头青筋暴起,安慰道:“朕信得过徐卿,只是朕以仁孝治国,怎忍让你手足相残?燕王妃是徐卿长姊,徐卿避让避让岂非更好?”
徐辉祖真急了。这三年朝廷一次次派大将,自己一直请战却不获允,原来皇帝是这么想的!
“刺啦”一声,魏国公徐辉祖撕下袍角,一抬手咬破手指,鲜血滴滴而落。百官惊呼声中,徐辉祖手指连挥,写下两个大字“请战!”随即噗通跪倒在金銮宝座之前,双手呈过头顶:“陛下!”手指上的鲜血兀自颗颗滴落。
朱允炆一怔,良久温言道:“好!朕封你为中军都督,率都督府人马前去增援山东追兵!”
徐辉祖大喜:“谢陛下!”犹豫下问道:“都督府还有多少兵马?”
朱允炆皱了皱眉,齐泰上前一步嗫嚅着道:“左军都督府还有八千人,其他,其他都没有了。”
徐辉祖一惊:“整个五军都督府只有八千人?那你京师如何守城?”
齐泰不答,汗水一颗颗滴在地上。
朱允炆蹙眉道:“徐卿先将这八千人去吧!历城侯盛庸安排好德州防守,即会率大军自德州增援平安总兵。我军在人数上依旧占优势。京师守城还有京营和十二卫亲军。”
徐辉祖此时心中悔到了极点,为什么没有及早拼死请战啊?怎么会五军都督府只剩了八千人马?
望着皇帝紧锁的眉头,徐辉祖强抑心中愤懑,慨然道:“臣,遵旨!”
梅殷和徐辉祖一样,也是无比懊恼。只说调兵遣将是兵部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齐泰会把京师弄得只剩了八千人!魏国公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以此与燕军抗衡。而平安和盛庸,一在燕军之后,一还在德州,徐辉祖也指挥不上。这一去,委实令人担心。
梅殷再跨上一步:“陛下!请派臣去淮安驻守,万一,万一燕贼过了宿州,淮安便是必经要道。臣,誓死守之。”
朱允炆迟疑:“皇姑她……”
梅殷急道:“男儿保家卫国,哪里容那么多儿女情长?大长公主不是不顾大义之人,陛下放心!”见朱允炆还有些犹豫,梅殷道:“陛下是要臣亦写血书吗?”
朱允炆一横心:“好!准驸马都尉梅殷,镇守淮安!”
四月,南军的左副总兵平安在宿州追上燕军。徐辉祖正好赶到 ,二人前后夹击,齐眉山一场大战,朝廷军大胜。燕军损失惨重,王真陈文等几员大将被斩,却也不肯退兵,南北两军便相持于肥河对岸。
燕军驻扎在灵璧,靠近淮河。四月的天气,雨多潮湿,泥淖难行。燕军大都是北方人,习惯了干燥爽朗的晴空,这绵绵阴雨中,不断地有人生病,一时倒了一片。
道衍便出主意,每日那些生病的军士,轻者故意地在外晃来晃去,重者抬进抬出;又到处找大夫医官把灵璧县城的药材一购而空。然后让军士四处散步谣言,燕军染了流疫,准备撤军了。
南军大喜。朝廷里接到战报,便命徐辉祖带都督府的部队回了京师。平安吴杰也松了口气,准备一等燕军撤军,己方大军也可趁机歇整。
没想到燕军待魏国公前脚刚走,连夜偷袭南军大营,平安吴杰双双被擒,南军大败。
盛庸安排好了德州的防御,率军自山东追出。半路上却听到了灵璧大败,平安吴杰被捉的消息。盛庸一声长叹,独自往南,在淮水南岸列阵以待燕军。燕军却往东偷偷自盱眙渡过淮河,出现在盛庸之后。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燥,中军帐蓬的门帘敞开着,一阵阵微风吹进略感凉爽。几个人正坐在中军帐中商议军情。朱棣面上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朱权表情复杂,朱高煦兴奋地不停地搓着手,朱高燧也是兴高采烈,朱能则面色凝重。马三宝肃立在燕王身后,一动不动。
朱能道:“禀王爷!这次的降军有八万三千五百六十七人,我军这样不连北平一带守军,出征部队共达到三十八万人。”
朱高煦高兴地大笑:“哈!朝廷这下可没想到吧?”
朱权长长吁了口气:“至少不会被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