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与总督大人为邻居,本是过来略尽些邻舍之情,然辅大人托我询问几句话,我也不管造次唐突了,柳大人说,闽、浙那边遵旨已经自行设立市舶司了,江南恐要延后一点。李大学士重开国子监,亦取消了只准勋贵子弟入学的令谕,除礼乐射御书数六门之外,另增设了农、工、商、格物等学,工部也……”贾雨村在大厅寒暄了几句,逐步步入正题。
这些改革都不是大刀阔斧,而是微风细雨的,但给后世与未来的影响之大却难以估量。贾雨村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此政令通达,他始终想不通皇帝是怎么信任于贾宝玉的,又道:“他说,阁下说的货币之重要,实可不必担心,我天朝此项向来稳定的……”
“尚书大人有所不知,我说出来你们都不以为然,这货币的统一是国家经济中最重要的一环,不过当下既已如此,在下也不便过问,要是凡事都管,那岂不乱套了。你们自个儿心里有底就是,我不过提些章程,这国家大事,我可做不来。”贾宝玉正色道。
“那就是了。”贾雨村道:“阁下不日即将启程南下,虽是外任,然总督委实比一小小京官要威风,大权在握,江南又是你们本家,在下先预祝你旗开得胜了。”
“威风个什么,站得那么高,焦头烂额的事多着呢,我想可未必一帆风顺,宦海沉浮,亦如天灾人祸,岂是人力所能事事左右的。”贾宝玉摆了摆手,一则去江南有许多家事需要处理,家里多少人都是南边过来的,二则做点事情他并无抗拒之心,反而无所事事要令人惶恐不安,所以江南之行算是准了。
贾雨村听了颇有感触,想了想道:“这个阁下又说准了,现任两江巡抚吴吉丰乃是已故的忠顺王暗子,得要小心些才是。”
“我不想还有这么个麻烦,他若是恪尽职守,便是过往仇恨,我也可以既往不咎,若是徇私枉法,说不得……多谢大人了!”贾宝玉向他碰杯敬酒,历来总督与巡抚权力相近,同行是冤家,所以撕逼总是免不了的。
酒过三巡,香菱并麝月、秋纹、碧痕几个捧了盥盂茶水上来,这是她们从贾府学到的规矩,一时改不过来。等她们下去了,贾雨村见香菱眉心的胭脂痣,上次回去早听夫人娇杏说过她是故人之女甄英莲,贾雨村不由得出神了一会。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我了解大人的心情,换做是我,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你看这风,这花,这雪,这月,若是把窗外的花儿移进房里,久而不得阳光普照,那要么枯萎,要么娇嫩不堪。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变化一物是世间永恒不变的,因人而异,因时而异,也因地而异,人心,也是会变的。”贾宝玉喝得醉醺醺的,他在昆仑镜中有过一回落魄书生的路,那段路可以说与贾雨村很类似的。
“这话最确切不过了,但你与我终究不同,你尚且能保持一份本心,而我……不说这个了。”贾雨村当晚也喝醉了,把酒言欢,在月下洒泪而别。
红楼一男一女两个奸雄竟然都与他相交莫逆,不知要说他运气太背,还是造化弄人了。到五鼓之时,贾宝玉尚且在尤二姐房里呼呼大睡,二门外秋纹来回:“西府老太太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