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瑜睁开眼睛,身下躺着冷硬的木板床,头上一片枯朽的茅草屋顶,由于常年没修缮的缘故,还破了几个大洞,床角的毛坯墙上,挂着几串干辣椒和干豆皮,干豆秧子一溜儿地顺在茅草檐下的竹竿上。
房间很小,摆放了一间木板床以后就没剩多少位置,但仅剩的那一点点空间,也被堆满了粗细不一的柴火。
很明显,这是堆放杂物的房间。
杜晓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三秒再睁开,对上一张团子小脸。
“姐姐,给。”奶声奶气。
团子手里捏着个白皮鸡蛋,上面还沾着少许新鲜鸡屎,一看就是老母鸡刚下的。
他眨巴着大眼睛,也不知道生的不能吃就往杜晓瑜跟前递。
杜晓瑜坐直身子,长叹一口气。
三天了。
简直难以置信,她堂堂医学世家传人,大半夜的开车竟然被导航带进了沟里,然后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
最关键的是,她成了这家人的童、养、媳!
穿越三天,她始终没法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根据原主那点子可怜的回忆,她应该是在两岁多一点的时候就和家人走丢了,然后被人贩子卖到白头村来。
爹娘是谁,完全不记得。
买她的这家人,姓李,他们家有个傻儿子,十七岁还会尿床,每天的吃喝拉撒都得有人伺候。
作为买来给这家人冲喜延续香火的童养媳,原主杜晓瑜今年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得和李大傻子圆房为他们家传宗接代。
想到这里,杜晓瑜冷笑了一下,若非自己的到来,原主两年后必定会被逼着给傻子做媳妇。
至于原主?
她是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死的。
这间房是她来到李家的时候给她临时搭建的睡房,后来慢慢就变成了杂物间,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往里面塞。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屋顶上漏得厉害,那破洞又正对着原主的床,淋了个透,根本没法睡人,原主去找当家的李老三,求他想办法遮一遮房顶上的破洞,却被他媳妇,李大傻子的黑心娘给拦住了,跑来原主房里转悠一圈儿,顺手捞起一根细柴就往原主身上招呼,边打边骂,“又淋不到柴火,你嚷嚷什么,要死人呐?给我麻溜儿的地里割猪草去,要放猪饿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主被她打了一身的伤,又不敢反抗,只能淋着雨背着小背篓去地里割了一篓子猪草回来。
回到家,雨越大,原主索性抓了一大把玉米杆子抱着,艰难地顺着外面的大梨树爬到自己房顶上来,打算用玉米杆子遮一遮,谁料雨天茅草屋顶湿滑,原主没踩稳,一脚踏空摔了下来,命丧黄泉。
眼前这个干瘪得面黄肌瘦的团子是原主半个月前进山捡柴的时候碰到的,他无家可归,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爹娘在何处。
原主见他可怜,就给带了回来。
多个人就多张嘴,李大傻子的娘孟氏成天叨咕,也不给团子饭吃,原主就把自己的口粮分成两份,多出来的一份给团子。
到了晚上,又让团子跟自己挤一张床,这半个月,原主和两岁多的团子便是这么过来的。
伸手接过团子手里的鸡蛋,杜晓瑜问:“哪儿来的?”
“鸡…鸡…”他说不清楚,只是伸出小手指着外面。
团子开口晚,原主捡到他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原主教了半个月,团子只学会了简单的几个字,一句一句地说完整,他还做不到。
不过,虽然只说了两个字,杜晓瑜却也听得懂了。
孟氏养着一只母鸡,每天下蛋,她一天攒一个鸡蛋,隔四五天又给她那傻儿子煮上一个,攒下来的就拿去镇上卖钱。
团子手里的这个鸡蛋,想必是他亲自看着老母鸡下了,趁着热乎劲给偷偷拿来的,原主从房顶上摔下来,可摔得不轻,小家伙定是想拿鸡蛋来给她补身子。
杜晓瑜满心感动,没想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世,还能有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
只不过,孟氏一会儿要是现鸡蛋不翼而飞,一准儿炸毛。
果然——
“小贱种,你给老娘滚出来!”
门外马上就传来孟氏撕着嗓子的吼骂声,她手中拿着一根拇指粗的细竹杆儿,显然是给团子准备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团子就吓得缩成一团,躲到杜晓瑜身后,忍不住瑟瑟抖。
团子被原主带回来的这半个月,也没少被孟氏打骂,小身板儿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个能看的地方。
“团子,别怕,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你受欺负的。”杜晓瑜把团子抱到床上坐着,随意拉了拉打满补丁的衣裳,走向门边。
“婶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门外站着的圆脸妇人,穿着洗得掉色的粗布衣裳,面色黧黑,一看就是常年四季下地干活的农奴命。
正是李大傻子的娘孟氏。
孟氏瞧着杜晓瑜,见她已经能下地走动,心中不免舒了口气。
虽然她平时不怎么待见这小蹄子,但毕竟是花了钱买来给大宝儿做媳妇的,要真死了,可就白费她那一两银子了。
不过,松口气归松口气,偷鸡蛋这账,还是要算的。
“你把那秃小子交出来!”孟氏恶狠狠瞪着杜晓瑜身后,凶神恶煞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躲在里面的团子,“胆敢偷鸡蛋,他皮痒了是吧?”
“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团子才两岁多,哪经得住你打,你要真为了个鸡蛋把他打死了,就算他是外乡人,村里人照样只会戳你脊梁骨,说你心肠歹毒虐待幼童。”
杜晓瑜尽量把态度放到最好。
一来,她这副身子骨还很虚弱,没什么精神头与孟氏吵闹。
二来,她初来乍到,前两天又都是躺在那冷硬的木板床上渡过的,对周围的环境还不熟悉,贸然与孟氏生冲突,绝对讨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