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霞抹了抹眼泪,转身想去开门。不想罗西北早已经抢先一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正看见手里拿着钥匙的邱海。罗西北一把夺过钥匙,对邱海怒吼道:“有事没事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以后离我媳妇,离我家,都他妈远点!”说完,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其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不是坏人。”见罗西北怒不可遏的样子,武霞哽咽着说道。但这句话却似火上浇油,罗西北疯了似的在书柜上乱翻了一气,然后对武霞喊道:“他不是坏人,我是坏人。我怕你犯病死了整宿地守着你,不能在你身边的时候惦记你,拿个破手机短信按键按到手指得了腱鞘炎,所以我成了坏人了吗?你的工作不能丢,你的身体要保养。那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去玩命的时候,你想过我吗?你说你眼里不揉沙子,那我呢,我让对门的神经病把眼珠子都快揉掉了!”
在罗西北的咆哮声中,武霞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慢慢走到罗西北的身边,紧紧搂住眼前如猛兽般的丈夫,把头深深埋在了他的怀里。
罗西北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眼泪流下来。不管作为韩东还是他自己,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就在这一瞬间,大脑中的理智被冲垮了,他张开双臂,把武霞紧紧抱在了怀里。
武霞的身体比平时看上去还要消瘦一些,但却并不似一个病人一般柔弱无力。在进入到她身体里之后,罗西北反倒觉得有些迷茫了,好像堕入了一片没有尽头的暗黑森林。昏暗的灯光里,他紧紧抓住武霞的手,生怕自己找不到去路。他还时不时地看看武霞微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之间闪现的神采,便如大海上明亮的灯塔。
“呃,你干嘛这么使劲儿?”
“弄疼你了吗?”
“我是说手,抓得太紧了。”
“我怕把你弄丢了,我不想失去你。”
看着武霞睡沉之后,罗西北轻手轻脚地拿着衣服回到了书房。他的心里像长满野草的滩涂,纷乱又泥泞,无论朝哪边看都没有出路。藏在单位那张桌子下面的U盘,尚不知道该如何取回,袁媛的阴谋也没有头绪,更主要的是自己现在的状态。为什么会愤怒,为什么会心痛,又为什么会流眼泪呢?如果武霞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丈夫韩东会怎么样?她之前怀疑过,今天却丝毫没有拒绝。
罗西北久久地无法入睡,他在心里不断问自己,你到底是罗西北,还是韩东?
另一间卧室里,武霞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雪白的屋顶,同样在出神。当初装修的时候,韩东曾想把这件屋子刷成彩色的墙面,或者贴些壁纸,都被武霞拒绝了。
小时候,农场的房间,总是被涂抹上各种颜色。污泥、菜汤、口水,有时还有鲜血。那时武霞躺在拥挤的大床上,看着暴露着木头和稻草的屋顶,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等有一天她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她一定要粉刷成雪白雪白的颜色。
他是谁?是不是也来自农场?刚才,他把她抱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雪白的墙面了吗?
深夜中,武霞的眼睛里闪烁着的谜一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