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萧少璟,且说关熠飞骑马在高水沿岸巡查了一圈。
“什么,上游十里有一座石桥,也被萧少珏破坏了?这个王八蛋!”
“下游最近的石桥在四十里开外,且没有道路通行?”
关熠飞在沿河走了一圈,脸色十分难看。高水这么宽,河水既深且急,莫说他手下的这些骑兵们游不过去,就算人游过去了,那马也过不去啊!
只有架设浮桥,制作木筏这两条路了。关熠飞当即做了决定,他也不和萧少璟商量,直接下达了命令。“令所有的士兵,就地取材,立刻架设浮桥,制作木筏,天明之前强攻对岸!”
他手下的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说道:“咱们的骑兵星夜赶路四五个时辰,没有休息过一时半刻,是不是暂且休息片刻再开始搭建浮桥?”
关熠飞冷哼了一声:“对岸只有两千多人,人数只有咱们的十分之一,只要浮桥架起来,咱们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把对方吃掉。现在多等一刻钟,咱们的处境就危险一刻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捉住对岸的那些大人物!不能休息,立刻给老子干活!”
他把身家性命全都赌上了,心里很明白自己在做的到底是什么,必须速战速决!
那名将军立刻不吭声了。
骑兵们被上官驱赶着砍伐树木,架设浮桥,制造木筏。士兵们长途奔袭了四五个时辰,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加上军中传出谣言,说关熠飞根本就不是带着大家勤王救驾,他根本就是带着大家造反来了。因此士兵们的士气十分低落,众人虽然不敢违抗军令,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出工不出力。
加上关熠飞兵太急,根本就没带后勤人员,骑兵中根本就没有架设浮桥和制造木筏的技术人员,因此进度极为缓慢。
关熠飞急得头顶冒烟,亲自拔剑杀了数个监督不力的军官,情形才渐渐好了起来。
另一边,萧少珏高坐于马背之上,却是泰然自若。羽林卫剩余的三千士兵也慢慢地全都到位了。如同给他的军队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般。士兵们本来心里打鼓,但是看见主帅一副老神在在,很有把握的样子,竟然也都没有那么紧张了。
其实士兵们并不怕死,只要当官的领头,就是刀山油锅他们也敢冲一冲闯一闯。
士兵们轮流休息,萧少珏自己却不能休息。他刚刚接到陆文廷的飞鸽传书,陆文廷已经带兵来援了,因为关熠飞来得比他预想中的要慢了许多,他得以从容破坏了两座石桥,预计只要再撑一天半天时间,陆文廷的援兵就能到了。
他正在思考,有人来到他的身边,叫了一声:“王爷!”
萧少珏回头一看,居然是臧元凯。臧元凯这样的高参,萧少珏已经须臾离不开他,更何况他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了,因此这次祭拜高陵,他也跟着来了。
“臧先生!”面对臧元凯这样的大才,萧少珏一向是十分客气的。
臧元凯道:“关熠飞正在两处径流最窄的地方架设浮桥。”
萧少珏其实早就得报,并且亲自去看过了。笑道:“关熠飞还算有点儿脑子。”这样同时架设两座浮桥,可以同时向对岸进攻,增加投放的兵力,分散防守一方的兵力,令他们顾此失彼。
臧元凯道:“下官有个请求,王爷能否拨给下官一百名辎重人员。”
萧少珏顿时感兴趣起来:“臧先生可是有什么想法?”
“下官觉得咱们的工具似乎不得力,想着造个简易的投石机试试。”
萧少珏当然知道他的本事,就连齐国最厉害的几位火器大师都对他赞不绝口,他正指导火器局那边制造一种非常可怕的火器呢,名字叫做红衣大炮。造个简易的投石机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少珏大手一挥:“本王给你二百人,请臧先生在明早之前一定要把你那个什么投石机做好!”
臧元凯道:“那就太好了,下官可以拨出一百人叫他们准备石块!”
臧元凯兴冲冲地去了。萧少珏又吩咐羽林卫的中级军官们,“把你们队伍里嗓门最大,最能喊的,给本王挑五十个出来。”
军官们不明所以,不过萧少珏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很快就找了五十个大嗓门出来,在河边排成一排站好。
萧少珏看着一排五大三粗的汉子,对他们道:“你们分成五组,每十个人一组,今天的任务就一件事——骂!给我狠狠地骂!”
这些大老粗面面相觑,都觉得有意思,纷纷道:“王爷,咱们骂谁?”
萧少珏道:“骂萧少璟、关熠飞啊!”
“怎么骂?”
其中一个军官理解了萧少珏的想法,一拍脑袋:“王爷这个法子好!”一般情况下,两国交兵,骂人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可现在不一样啊。
现在是关熠飞带着五军营的兄弟们造反,关熠飞肯定不可能跟他们说实话:“兄弟们,哥带着你们去杀皇帝!”他要这么说了,谁还跟他来啊?他必须要编一些理由,皇帝被挟持了,勤王救驾啊之类的。
这边一骂,把真相一揭露,对岸指定士气低落,军心动摇,很多不愿跟着造反冒险的士兵逃离军队都是有可能的。
为了给士兵们做个示范,他扯着嗓子就骂了起来:“五军营的兄弟们听着,你们被关熠飞这个骗子给骗了!他不是什么带兵勤王,他是带兵谋反,他这是要刺杀皇上。他就是奸臣、混蛋,你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关熠飞,皇上对你有知遇之恩,把你从一个一名不文的小混混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上,你不知回报,反而聚众造反,你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兄弟们,你们现在弃暗投明,立即离开作乱的部队,皇上还能既往不咎,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若你们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过不了多久,勤王之师一到,你们必将灰飞烟灭,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们……”
萧少珏抚掌大笑:“就是这个样子!”
那五十名大嗓门也听懂了,就按照这个套路骂了起来,一时间,有人骂关熠飞,有人骂萧少璟,别看这些人都是大老粗,骂起人来花样百出,都不带重样的。
萧少璟和关熠飞在对面听到,差点气死。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关熠飞手下的骑兵们听到这些,全都人人自危,毕竟造反这事儿太大了,之前他们又不知道,虽然有谣言传出来,但是很多人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以为不是真的。
萧少珏找人这么一骂,对五营军士气的打击简直就是致命的。士兵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面露茫然之色。更有处在边缘的士兵,悄悄移动脚步躲进了林子中,马也不要了。关熠飞疯,他们可不想跟着他送死。一时间逃跑的士兵不计其数。
浮桥的架设速度再次慢了下来。监督的官员拿着鞭子抽打,都无法令士兵们振作起士气来。
萧少珏又把剩余的兵马分成数队,不断用弓箭对对方架设浮桥的士兵进行骚扰,两边小打小闹,折腾了一晚上,萧少珏一夜未睡,关熠飞也是一样。
五军营到底人多,到了破晓时分,两座浮桥终于架好了。木筏也扎得差不多了,战士们却已经精疲力竭了。
关熠飞二话不说,立即组织士兵们渡河。有人提出要战士们修整半个时辰再渡河,关熠飞这时已经接到了斥候的情报,陆文廷已经带着六千火、枪兵,六千骑兵,直扑高水,距离他们不过三个时辰的路程,他哪里还敢休息。
五军营的士兵们像是蚂蚁一样涌向了浮桥。两座浮桥搭得晃晃悠悠的,士兵们还要牵马而过,走得非常辛苦。
河里也密密麻麻地都是木筏。有些木筏没有扎好,才在河里过了一小半,就整个散架子了,士兵们大声呼救,乱成一团。
虽然五军营颇为狼狈,但是到底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从对岸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河里桥上黑压压、密密麻麻,全是人,看得人头皮炸。
羽林军一时间有些沉默了。
萧少珏却表现得十分轻松。他把五千羽林军分成两队,一队两千,由羽林卫统领所率,对付上游浮桥上的敌人。一队三千人,由他亲自带领,对付五军营的主力。
羽林卫中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虽然有不少五军营的士兵们中箭,但是对战斗力影响不大。关熠飞大喜,以为是对方的弓箭储备不足,愈加紧督促战士们冒死过河。
直到浮桥上的敌人和河中的木筏过了一半左右,萧少珏才举起右手:“火箭手,准备!放!”
刚才不过是诱敌惑敌,现在才是动真格的。无数箭头上燃烧着火焰的火箭落在浮桥上,木筏上。现在是冬天,天干物燥,浮桥和木筏都是就地取材,都是经过一个冬天晾得极干的木材,登时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先是浮桥和无数的木筏被点燃,浮桥上也好,木筏上也好,根本就没处可逃,没处可避,无数的士兵身上燃起了大火,只能哀嚎着跳到水里。而此处正是河水最深,湍流最急的地方。
不过片刻,整个高水都燃烧了起来。五军营战士凄惨的叫声响彻十里。
羽林卫这边欢声雷动。
关熠飞面沉似水。
“关将军,撤兵吧!”
“将军,撤兵吧!”
死伤太过惨重了,五军营的几个把总们心在滴血,全都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