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宪睁大了眼睛,顿生一股被背叛的钝痛。
姜律走了有一会儿了,内阁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作为她的伯父,怎么也应该提前知会她一声吧?
是个小孩子都知道,遗诏有多重要!
她没有什么材料的时候都能伪造勤王的诏书,何况皇上的书信往来是可以由行人司的翰林院代书,再盖上皇上的各种宝玺就可以了的,现在赵翌驾崩,他的那些宝玺已成了无人监管之物……而慈宁宫离乾清宫还有段距离,这路上会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她伯父保持了沉默,让她从礼部听到大朝会的章程……到底生了什么事?
姜宪茫然四顾,表情呆滞,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小孩子。
情客看着心中一颤,不由高声叫了声“郡主”。
姜宪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对情客道:“走,我们去看看!”
情客不敢怠慢,匆匆应诺,服侍姜宪去了东暖阁。
牌桌已经散了,太皇太妃几个不知道去了哪里。太皇太后斜歪在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一手架着眼镜,一手拿着个折子在看。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来,见是姜宪走了进来,就放下了手中的眼镜和折子道:“你回来了!过来看看这个!”
姜宪坐在了太皇太后的对面,拿起折子看了一眼。
是礼部送来的大朝会章程。
什么时候开始大朝会,有哪些人参加,由谁主持明天的大朝会,谁来宣读遗诏,由哪几个人来检验遗诏的真假,赵玺身份的真伪等等……事无巨细,都安排的很妥贴,却看得姜宪心头再次烧起了熊熊大火。
时光在她心头重叠,姜宪如自己从前做太后时一样,听到坏消息就没法控制脾气,“啪”地一下把奏折拍在了炕几上,杀气腾腾地道:“镇国公到底在做什么?看看这章程,哪一条哪一款与镇国公府有关?难道镇国公想和汪几道妥协不成?事已至此,他妥协能有什么用?他还指望着谁能放过谁不成?”
她对自己的伯父太失望了!
前世那个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英雄哪里去了?
她不由的眼泪盈眶。
太皇太后见她骂朝臣的那模样儿,比从前的曹太后气势还足,感觉十分的微妙。
她的保宁,天生就应该是生活在这宫里的人,结果却世事弄人,嫁进了个连寒门都称不上的李家。
这既是运,也是命!
由不得人不臣服!
她轻轻地攥住了姜宪紧握成拳的手,温声道:“你要理解你大伯父。京城被破,他是有责任的,现在正是立储的多事之秋,那些朝官全都在关注着继位的事,等到事情平息下来,死了这么多人,包括熊大人在内,他们总要给这些人一个交待,你大伯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他也是没有办法了!他如今能参与到立储的事中来,除了他向来强势,最要紧的,还是大行皇帝的遗诏在你的手里……”
太皇太后的话如当头棒喝,喝醒了姜宪。
她为什么突然不相信她自己的大伯父了呢?
是不是在她的心里,虽然重生了,虽然感激众人对她的好,可也因为赵玺的事,让她变得再也不愿意相信别人了呢?
她心中一凛。
前世,她大伯父虽然强势,却并不是个喜欢主动攻击别人的人。那个时候她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所以她在毒杀了赵翌之后立刻就喊了自己的大伯父进宫,因为她知道事已至此,她大伯父会用最简短,最直接的方法去处理这件事,她却始终没有怀疑过她大伯父是否会造反……
前世今生,都不是她大伯父变了,而是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