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玉独自走在兰川城内。
乔越正忙,无暇他顾,此时也无非需她不可的事情,她便四处走走。
兰川城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城中士兵不停奔走,本该举城皆乱,可兰川城中的百姓却很安静。
出奇的安静。
他们非但没有慌忙逃窜,便是连跑出来看究竟生了何事的人家都少之又少,就好像这兰川城的动乱与他们毫无干系似的。
日落时不见谁人家有炊烟,现下夜已深,也不见多少人家有灯火亮起。
整座兰川城,黑夜之中,只有城墙上的火把与士兵们手中的火把之外,只有寥寥可数的几盏微微灯火。
人呢?这兰川城中的百姓呢?
温含玉手中火把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晃,并不宽阔的街巷上安静得她只能听到她一人的脚步声。
四周黑漆漆,像是没有人居住似的。
但就在这奇异的安静之中,她忽然听到低低轻轻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伴随着孩子委屈的话,“呜呜呜……阿娘,我饿……我——”
然孩子哭兮兮委屈巴巴的话还未说完,忽地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捂住了嘴,让他再不出声音来了一样。
孩子的哭声不大,但是夜太过安静,才致温含玉这一习武之人足以听得清楚。
声音就是从她右侧的屋子里传来。
她停下脚步,看了那黑漆漆的屋子一眼,举着火把抬脚走了过去,尔后抬手敲了敲那紧闭的屋门。
门窗紧闭,她敲响了屋门三回,屋中都无人应声,更无人前来开门。
只见她眼神沉了沉,紧着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那紧闭的屋门。
“砰!”的一声沉闷震响,不仅门后本是紧扣着的门闩被震开,便是门扉都被震得从墙上脱了半扇下来,砸倒在屋中地上。
温含玉拿着火把踩着砸倒在地的那半扇门扉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不大,她手中火把的火光虽不够明亮,但能让她看得清楚这屋中情况。
简陋的堂屋与灶台共用一室,旁有一扇门,想必是卧房。
她将无人的堂屋扫过一遭后转身走进了旁处的那扇门。
果然是卧房,屋中放着两张木板床。
死一般寂静的小小卧房里,温含玉听到了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她朝木板床的方向走去,在其中一张床前站定。
只见床角处缩着一个满面惊惶的妇人,妇人身后是三双干净却也与她一般写满了害怕与不安的眼睛。
三双孩子的眼睛。
孩子皆用他们那双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任何声音来。
这是他们阿娘叫他们这么做的。
妇人将三个孩子死死护在身后,睁大着眼死死盯着忽然闯进他们家里来的温含玉,因害怕而浑身都在颤抖。
然温含玉在妇人眼中不仅看到了恐惧与不安,也看到了愤怒与怨恨。
忽然,只见妇人如横下了心一般冲她厉声喊道:“我家男人已经被你们抓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要我们全家都死了才甘心吗!?”
妇人的心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颤抖得厉害。
她因恐惧而瞳仁紧缩,大睁着的眼眶通红,似想要哭,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泪来。
温含玉面无表情看着她,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恐惧与愤怒似的,只淡淡道:“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她的确是饿了,从天未明时和大家伙一起草草吃了一顿干粮到现在,她还没有吃过一丁点东西,只喝了几次水而已。
妇人愣住。
温含玉则已转身出了卧房,道堂屋里点亮了桌上放着的油灯。
妇人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她身后的孩子抓着她的衣裳叫着她:“阿娘……”
妇人这才转过身,再三个孩子头顶上各摸了一摸,压低声音道:“都呆在这儿不要动,阿娘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她看向年龄最长的孩子,叮嘱道:“阿木,看好阿水和阿湖。”
孩子用力点点头,在妇人离开时也不忘对她道:“阿娘!阿娘自己也要小心!”
妇人又再摸摸孩子的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从卧房出去。
温含玉就坐在桌边的长凳上,等着她,等着她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