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贺礼有点贵重。”温含玉面色淡淡。
“在下愿意送,这就足够了。”夏君遥道,“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见不到阿雪固然遗憾,但是能够结交温姑娘这一个不嫌弃在下的朋友,在下很高兴,也因为温姑娘,在下能得以见到阿雪的孩子一面,能知道阿雪的情况,在下知足了。”
温含玉不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当说什么。
只听夏君遥又道:“在下想麻烦温姑娘一件小事,不知温姑娘能否答应?”
“你说吧。”
夏君遥低头看向他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小株杏树,轻柔地抚了抚后将它递给了温含玉,“劳烦温姑娘,替在下照料它。”
温含玉毫不犹豫接过小杏树,“没别的事了?”
夏君遥摇摇头,“没有了。”
“好。”温含玉点头,“交给我吧。”
“多谢温姑娘了。”
温含玉撩开车帘就要下车,就在她撩开车帘的刹那,她看到了外边的乔陌。
他骑在马车上,这驾着马朝这马车方向走来。
她默了默,尔后转过头来看向夏君遥,忽问他道:“夏君遥,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这次跟你一块儿上路的乔将军?”
“在下一介脏污之人,蒙温姑娘与乔大将军不嫌弃愿与在下交谈,已是在下荣幸,其他人,又怎会愿意正眼瞧在下一眼?”夏君遥自嘲道。
“这个乔将军,是阿越的亲弟弟。”温含玉看着他的眼睛,终是将她本不打算说的话告诉了他,“他叫乔陌,陌路的陌,而今虚岁二十三。”
夏君遥没有生气的黯淡眼眸慢慢紧缩。
“你说在阿雪入宫的五年后,乔稷准她回过一次青山族,但是青山族族人一旦离开就再也没法回去,所以当时她根本不是回青山族,而是……”温含玉依旧盯着夏君遥的眼睛,“和你见面了,对不对?”
夏君遥眼眶大睁,整个人有如被钉在了位置上,一动不动。
“乔陌的眼睛……”温含玉示意方超过来将车帘撩开着,她则是将从车帘上拿开的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觉得和你的一样。”
说完,她转回头,下了马车。
车帘由方超撩开着,并未放下。
乔陌已经来到马车前,翻身下马,朝马车里看进来。
虽然他并不想见这个南门川的男宠,但他作为交换芜城的筹码,他纵是不想见,也不得不见一见。
万一在路上跑了,他也不至于连个样貌都不知道,追都不知道该追谁。
他看见了马车里的夏君遥,夏君遥也看见了他。
乔陌眸中没有感情,冷冷的,就像冰。
夏君遥的眸中是震惊与不敢相信。
方超还未将车帘放下,乔陌已经转身,与温含玉说了几句话,便翻身上马,往队伍前去了。
拿人质交换芜城这样一座有如羌国要塞一般的城池,任是谁听到都会觉得是天大的笑话,除非是疯子,才会答应。
温含玉出现在乔陌面前,让他写这么样一封书信让人直接送到羌国京中去的时候,乔陌也觉得这不过是她在愚弄自己的把戏。
但看她说的又不像玩笑,他便写了,附上了他的将军印。
然就连送信的人,她都不需要他的人,说她自有办法将这书信不经过薛清陇的手而直接送到南门川的手中。
他想不到,信真的送到了南门川手上,甚至在羌国的援兵与薛清陇汇合之前他就见到了来自羌国京城的使者,带来了南门川的亲笔回信。
他更想不到,南门川竟答应了!
真的是个疯子!
那人质换城池,是笑话,在天下人眼里,是不光彩的事情。
但能以最小的条件换取到最大的利益,有何不可为?
不光彩又如何?有污名声又如何?
他乔陌的双手和心本就不干净,早就不在乎这些。
乔陌驾马走在前边,根本不知身后夏君遥的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哪怕方超已经将车帘垂下,他的目光仍没有分寸移开。
方超则是在见到乔陌时便紧皱起眉,这会儿都还没有松开。
他对这个同样是乔将军的人感觉并不好,比对乔越的感觉更不好。
他能从乔越身上感觉得到他长年征战沙场的一身正气,但从这个乔将军身上,他只感觉到阴厉。
他叫乔陌?与乔越是亲兄弟?为何他们兄弟两人给人的感觉差别如此之大?
方超正皱眉沉思间,夏君遥淡淡的声音轻轻响起,问他道:“方超,在去到芜城之前,你寻个机会走吧,回去带你的家人离开,从今往后,我无需你伺候了。”
方超震惊看他:“王爷为何突然与属下说这般话?”
“拿我来换芜城,是我给温姑娘出的主意,你是羌国人,我做的是有害羌国的事情,我不能把我这条命给你,因为我还留着我这条命有用,所以我只能让你走,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我只愿你离得南门川远远的,莫要再让你自己及你的家人受威胁。”夏君遥不紧不慢道。
他面上没有什么特别关切神色,但这却是他真心实意的话。
“属下不走。”方超很快恢复平静,像是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只见他摇摇头,低声道,“属下已经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了,属下的家人,早就被君上派人杀得一干二净了。”
这回轮到夏君遥震惊。
方超在他面前跪下,磕头,“属下誓死跟随王爷,哪也不去,无论王爷要做什么,属下都相随。”
如今,王爷是他唯一的亲人。
良久良久,荣亲王才伸出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霍然笑了,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