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凡的印象中,田无镜很少会露出这种情绪,他一直都宛若一座磐石。
“局势,已经糜烂了,你可能不晓得,雪海关往南,对于野人而言,相当于是一马平川,现在最坏的估计,野人已经在小半个成国境内肆虐了。”
“这么快?”
“这个没什么快不快的,百年多前开始,晋人就已经在雪原上建立自己的城池堡寨了。
所以,虽说雪海关因为地形原因,乃是卡住雪原和三晋之地的一处咽喉,但实际上,它早就不是晋人防范野人的前头堡。
也正因此,雪海关往南,晋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镇和防御。”
晋人几百年来,都是压着野人在欺负,等到司徒家确立了晋国东部最大氏族地位之后,也在不断地对外开。
晋国和雪原,有天断山脉做天然阻断,盛乐城到雪原这条路,其实算是穿越天断山脉比较好走的一条路了,否则这里也不会形成商贸路线,而在天断山脉最东侧,则有一条坦途,直接连系雪原和晋国,这条坦途上的那座关口,就是雪海关。
但因为早早地将战线推到了雪原上,所以雪海关固然地理很不错,但在战略上,不被重视快百年了。
这次成国一连串的失败,将关外雪原上的城池和据点几乎葬送后,才想到了雪海关的重要,谁知道又是一波送,雪海关也丢了,再接下来,野人南下,当真是平顺得很。
“你之前说的,想在盛乐城领一个镇压野人的差事,这事,怕是不成了,成国那边的情况可能比想象中严重,挺不挺得住,还很不好说。
若是司徒家没有挺住,三晋之地,有一半将沦为野人的牧场,且野人还将掌握晋人的工匠等各种技术,他们的勇士,也能披上甲胄,不会再像这次所面对的对手那般脆弱了。”
“这是大事,末将晓得轻重。”
以前,野人只是小患,时不时地敲打敲打也就行了,郑凡倒是可以接这个差事。
但眼下,野人很可能泛滥成大患,燕国朝廷也不可能让郑凡去应对,肯定会安排一位大将。
现在成国还没被灭,局势没彻底崩盘,所以朝廷很可能让李豹部移师信宿城一线。
如果局面继续恶化下去,说不得就得让靖南侯亲自去统镇那一线了。
“那位野人王,也确实是一个人物,这一次,可以说是出兵不够,也可以说,是那位野人王以最小的代价,换取了他想要的东西。”
“侯爷勿忧,实在不行,日后我们再从司徒家地界那儿打过去,重新把雪海关夺回来就是了。”
“这是朝廷上会考虑的事,不过,说到底,也不算尽是坏事,说不得面对如此局面,司徒家很可能会选择向陛下请求内附。”
内附,也就是举国来投,归顺你,自降皇位。
因为在这场战事上,燕国一没有趁火打劫,二还出兵帮了你,人情和道义上都可谓是满分;
二则是,眼下楚国在内讧不提,就算楚国没内讧,司徒家和楚国之间可是断断续续摩擦小仗打了数十年,自是不可能求助楚国的。
至于乾国,先不说乾国军队的战斗力,就算司徒家愿意请,乾国也愿意派兵来,信不信你大军刚出乾国境内,很快燕国铁骑就过来收人头?
所以,司徒家眼下只有选择内附大燕。
这样一算,燕国这次的获益,还是很大的,当然了,前提是司徒家不能再被一波流给带走,否则刚刚结束三国大战的燕国,又将去收拾东晋这个烂摊子。
“侯爷,我是真的想不通,司徒家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的?”
“这里头,有内因,具体是什么情况,得等日后那边军报传来。不过本侯猜测,应该是司徒雷弑父夺位,导致司徒家内部出现了分裂,司徒雷是老家主第三子,虽说不是嫡子,但却是最优秀的一个,也被公认的是司徒家日后接班人。
他两个哥哥,则早早地被其踹开,美名其曰,镇守雪原,以备边患,为家族戍边。”
“所以,这里头………”
“暂时还无法确定,且看之后是否会传出司徒雷两个哥哥战死的消息吧,不过密谍司最早对那位野人王的调查里,就有猜测,说这位野人王和司徒家的大公子二公子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在他们面前,自诩是义孙,喊着他们二人大爷爷二爷爷,也和那两位公子有密切的生意上的往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司徒家败得还真不冤,当然,你也不能怪司徒雷自毁长城,因为在之前谁都无法预料,野人会再度成了气候,原本他那两位哥哥,只是被丢出去配远离政治中心而已。
再有者,就是那位野人王,也真是能放得下架子,认司徒雷的两个哥哥当爷爷,这比认做义子还要舔得过分。
但这也算是舔尽甘来了。
田无镜指了指其身边小炉上的锅,道:
“不说这个了,喝点鸡汤?”
“侯爷的鸡汤,末将还是要喝的。”
“呵。”
郑凡打算起身去端时,田无镜抬手示意郑凡坐下,他自己用手将锅给拿起来放在了桌案上,又拿过两个碗,开始盛汤。
盛汤时,田无镜舀出一块鸡肋,送入了郑凡的碗里,同时问道:
“鸡肋,你喜欢吃么?”
“喜欢!!!”
郑凡不顾烫,直接伸手拿起鸡肋就用牙齿强啃,嘎嘣嘎嘣脆。
田无镜摇摇头,道:
“只是这鸡肋,又没什么肉,也没什么味道。”
“侯爷,这阵子肉吃多了,就想吃点没味道的东西压一压,喜欢!”
“呵呵。”
二人都端起碗,慢慢的喝汤。
等都喝完后,
靖南侯将碗往桌案上轻轻一放,
道:
“明日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