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是大喊道:
“得,咱也拿野人的大官儿过过干瘾。”
说罢,
他又看着冉岷大笑道:
“你这运气好的杂种,羡慕死老子了,哈哈哈!”
随后,
伍长继续策马沿着江面开始去找寻自己的猎物。
冉岷没再动了,他有些累了,坐在了岸边。
江对岸,
他看见一群甲士押着数百野人来到江边。
他们身上的甲,冉岷很眼熟,自己刚从刑徒兵出来时,就是穿着这种甲。
所以,自己身上穿的是镇北军的甲胄,那么对面穿着自己甲胄的那群甲士,大概率应该是镇北军了。
数百野人俘虏被押送到了岸边,强迫他们跪伏下来。
随后,一名参将下令,燕军甲士们开始对这些野人进行斩。
一颗颗野人脑袋滚落下去,有的滚落到冰层上,有的则滚入冰水中,无头尸体,更是被燕人甲士一具一具地丢下了江。
随即,
上百名镇北军甲士单膝跪在了地上,将马刀插入地面。
冉岷觉得,他们应该是昔日李豹的手下。
此时的他们,正在用这种方式祭奠昔日的主将以及袍泽;
再多的香烛,
再多的哀悼,
再多的不舍,
再多的眼泪,
也没有敌人的鲜血和头颅更能去告慰在天之灵的了。
这是一场燕人的复仇之战,燕人也需要这种杀戮,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和压抑。
陛下需要它来稳定人心,继续推行自己的对外扩张步伐;
朝堂上的大臣们需要它来稳定国家的秩序,
百姓们需要它来继续自己的骄傲,
但真正最需要它的,还是前线的士卒。
“燕军,那个威武喽!!!!!!!!!”
有个老骑士放声长啸,挥舞着手中的马刀。
茫茫四野,追逃取;
望江,则在今日再一次被染红。
当你身处战争之中时,你很难去分得清楚,到底什么是正义的还是不正义的,因为思虑,在那种环境下,本就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
江湖跑镖,你得狠,否则不管是白道上还是黑道上的,都会啃下你一层皮。
冉岷觉得,国与国之间,大概也是这般,只有打疼了他,只有打怕了他,他才不敢再惹你。
冉岷这一代人,是听着镇北军的故事长大的,毕竟杀蛮子,是燕国上下都公认的正确的事儿,事实也的确如此,上次三国大战时,陛下一封诏书,就能让蛮族不敢有丝毫异动,说白了,还是他领会过你的狠,所以才畏惧你,才不敢惹你。
西边的荒漠,燕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了这一招的实用性。
冉岷觉得,
接下来,
应该向野人,向楚人,去传达来自大燕的问候了,何况,还是他们蹬鼻子上脸在先。
正当冉岷准备重新上马,继续自己的事情时,他看见在前方江面上,一只貔貅载着一位鎏金甲胄的将领缓缓过江。
一时间,岸边的燕军甲士,无论先前是什么成分的,不管是禁军还是成国军队,全都举起手中的马刀,高呼:
“侯爷威武!”
“侯爷威武!”
“侯爷威武!”
将上次望江战败的罪责都算到大皇子身上是不客观的,但两次大战的结果对比,实在是太过明显,或者说,完全是一种对立。
上一次,燕军输得憋屈无比,数万儿郎溺死江中,江面上,楚国水师高唱楚地歌谣;
这一次,野人尸骸遍布望江两岸,老卒的长啸,盖过了沙场的血腥,营造出独属于燕人的豪迈。
是非功过几何先且不论,大皇子都将被彻底盖在靖南侯的光辉之下。
镇北侯已经老了,镇北军也被拆了,现如今,整个燕国,唯一能指望,且真的其挂帅就能让上至朝堂下至黎民百姓以及军中儿郎都坚信必将取胜的,唯有南侯。
浑身是血的李富胜策马赶来,
如果说整个东征军上下,谁被憋得最厉害,当属他李富胜。
根据曾做过心理医生的瞎子判断,李富胜这人绝对有某种心理疾病,这种人若是搁在后世,很可能变成连环杀人案凶手,但在这个时代,且从了军,反而找到了一个适合他的舞台。
“侯爷。”
李富胜咧着嘴,笑得很轻快。
一如许久没有服散的瘾君子,终于得到了一块上等的石散,呼,轻松了,人也飘了。
靖南侯的脸上并未呈现出多少激动之色,哪怕是面对四周甲士山呼之声,他依旧显得很平静。
这并非是一种刻意地压制情绪以维系自己的威严,一头白的侯爷,可能早就已经对很多事情都不那么在意了。
“李富胜听令。”
“末将在!”
“命你暂代主帅,追逃望江沿岸野人,同时,看住玉盘城内的楚军。”
“末将遵命!”
李富胜清楚,既然是自己留守,那么继续率军东进追击野人的,自然是这位侯爷亲领了。
这个活计,李富胜没抢,因为眼下局面大好,玉盘城内的楚军在失去外围野人的牵制作用后,只能被困在城内。
好局面来之不易,若是追逃时出个什么意外,很容易再失好局,在这种情况下,由靖南侯带人率军继续向东追击,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桀骜如李富胜,也是不敢在领兵打仗方面去质疑靖南侯丝毫的。
田无镜的目光眺望着北方的那座玉盘城的影子,
又下令道:
“告诉司徒宇,让成亲王府上下官吏都忙活开来,给本侯调集民夫石料,玉盘城,我们不急着打,先给他玉盘城外围,再给它修一圈城墙,封死其对外一切联系!
城内楚军出击,就给我打回去!
楚人派信使,即刻射杀!
楚人投降,拒不接受!
这一座城的数万楚人,
本侯要让他们饿死在里面。”
田无镜伸手抓了抓胯下貔貅的鬃毛,
缓缓道:
“他楚人不是喜欢唱他们那楚地歌谣么,等本侯率军返回时,正好看看,当他们饿到开始吃自己袍泽的肉时,还能不能有那兴致继续去唱那歌谣!”
李富胜闻言,笑得嘴角都快裂开了。
对于他这种总兵而言,跟着这位侯爷,简直不要太爽利,无他,太对他胃口了!
靖南侯指了指四周,
道:
“此地,建一座京观,叫那司徒宇,亲自来此立碑。”
“侯爷,那位成亲王,毕竟还小………”
京观这种场面,人头堆砌得密密麻麻,得多恐怖,成年人看一眼都能生梦靥,别说司徒宇那半大孩子了。
“他是司徒雷的儿子,他要是没忘记他爹是怎么死的,就必须得亲自来。”
“是,侯爷。”
李富胜躬身遵令。
这时,
靖南军总兵陈阳亲自押解着一个野人万户过来,那个野人万户显然已经被折磨过了,被陈阳像是死狗一样丢到了地上。
“侯爷,末将有重要军情禀告!”
靖南侯看向他,点点头。
陈阳马上继续道:
“从这厮口中得知,盛乐将军郑凡已照侯爷吩咐,成功夺下了雪海关!”
一边的李富胜听到这话,眼睛当即亮了,马上对着靖南侯拜服下来:
“侯爷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末将佩服!”
不是陈阳在拍马屁,
也不是李富胜在拍马屁,
因为这世上,除了那个姓郑的将军,真没几个将领敢在靖南侯面前故意去溜须拍马。
而是他们本能地认为,盛乐军的这一军事行动,必然是靖南侯事先安排的。
先堵截野人后路,
再正面击溃野人主力,
接下来,
这次入关的野人,将被尽数葬送在这三晋大地上,一个都跑不掉!
外加他们都清楚,郑凡的盛乐军是按照靖南侯的吩咐,提前过江深入敌后的,自然而然地也就认为,这是靖南侯的安排和设计。
听到这一则消息,
靖南侯原本在摸着貔貅的鬃毛的手,稍稍停了一下。
雪海关,
盛乐军,
郑凡。
先前野人那边的动向原因,也终于找到了源头。
但凡有点军事头脑的士卒都清楚雪海关被自己这边拿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野人的主力。
只要将这次入关的野人主力吃掉,雪原野人,没个几代人,没个数十年,根本就无法恢复过来。
同时,等之后大燕铁骑出关横扫雪原时,野人也将很难再聚集出成规模的军队来进行抵抗。
出关,是必然要出关的,燕人的复仇,向来没有什么不牵连老幼的说法。
百年前,初代镇北侯击溃了乾国入侵的大军后,还顺势马踏乾国北方三郡,为的,就是要出那一口气!
望江这里死去的野人,这才只是燕人复仇的第一波利息,接下来,定然要去野人老家进行回访的。
帮晋人驱逐了野人,是第一步,再带着晋人去雪原复仇,将野人给予晋地的苦难再还回去,这才能让三晋大地对大燕,彻底归心。
良久,
靖南侯摇摇头,
骂了句:
“呵,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