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屋子里,长眉道人也没有睡着,他等了一会儿后没听到有什么声音,以为李丢丢已经回屋去了,于是起身摸索着又点亮了灯烛。
他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把里边的东西都取出来,一样一样放在床上。
一部分是银票,都是李丢丢给他,他舍不得用,就存下来,想着书院结业后,用这笔银子帮李丢丢买个官。
能买来命途,就能买来仕途,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把银票认真数了数,放在一边,又把其他东西拿起来都看了看,估算着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多大,将来李丢丢要去燕山营的话,这些银子作为献礼给虞朝宗,会不会能买来个好位子。
另外一边,他留下了一些碎银子,这一小堆碎银子是他打算用来过日子的。
沉思了片刻,他从那堆碎银子里又把稍微大一些的银块都挑出来,放进另外一堆里。
心里想着,吃喝这些事,省着些是没关系的,过了年丢儿去书院吃饭,家里就他一个了,也就花不到什么钱。
想到这,他又从那寥寥无几的细碎银两里拿了一些放在另外一边。
院子里,李丢丢看到师父屋子里的烛火又亮了,他回头看着,看不到屋子里的人,但他大概知道师父在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他师父了解他犹如了解自己,他了解他师父亦然。
“老头儿。”
坐在月台上的李丢丢叫了一声。
“别数了,睡觉吧。”
他一喊完,屋子里的灯立刻就被吹灭了,李丢丢甚至能想象的出来师父那手忙脚乱的样子。
“老头儿。”
“嗯?”
长眉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李丢丢说:“睡着了吗?”
“睡着了。”
李丢丢道:“我睡不着。”
长眉问立刻就问道:“为什么?心里有事?”
李丢丢起身,走到窗户外边笑着说道:“以前吧,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枕着老头儿的胳膊,睡的可踏实了,偶尔睡不着,那老头儿也不问我为什么睡不着,就会拍拍我的后背说,睡吧,睡吧,师父在呢。”
屋子里,长眉道人把胳膊伸出来。
“师父在呢。”
他说。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小跑着进了屋子里,然后地鼠一样钻进师父被窝里,躺在师父的胳膊上,两只脚来回蹬把袜子脱了。
“这么冰?”
长眉道人惊了一下,有些埋怨的说道:“外面那么冷,你一直在外边坐着干嘛?”
李丢丢道:“想偷听,看看这老头儿藏了多少私房钱,回头都给他偷走。”
长眉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
“还不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你别藏啊。”
“那不行。”
长眉道人想了想,嘿嘿笑起来:“藏习惯了。”
李丢丢哈哈大笑,好一会儿后说道:“师父......你看,我的胳膊是不是很强壮了?”
长眉问:“你想说啥?”
李丢丢道:“换你躺我胳膊上试试?”
长眉笑起来,摇头:“师父的胳膊也还禁得住呢,等以后禁不住了,我再躺你的胳膊。”
“师父。”
“嗯?”
“想吃卤煮了。”
“明天一早就吃去。”
“好嘞。”
李丢丢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头往师父怀里钻了钻,自从进了冀州城,那天的柴草堆之后,他好像这是第一次如以前那样躺在师父胳膊上睡觉。
与此同时,四页书院。
高希宁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总觉得这事有些
不对劲,突然冒出来一个玉明先生的弟子,然后李叱就跟着燕先生去了唐县。
她爷爷对书痴迷,听说那是玉明先生的藏书和遗著必然会心有所动,这不就是典型的投其所好吗?
再想到爷爷吃饭的时候提起羽亲王灭了一己堂的事,她感觉这事和李叱一定有关系,不然的话为什么夏侯琢会去闯一己堂?
猛的坐起来,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口又停住,她想着此时就算把爷爷喊起来也无济于事。
第一次,她有一种极为担忧却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恐惧,这种恐惧让她浑身冷。
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害李叱,她就算是想到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去帮李叱,那自己想到了又能怎么样?
她在屋子里坐下来,光着脚,眉头皱的很深。
明明李叱没有去招惹谁,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么多人来招惹他?
想到这些的时候,高希宁如此聪慧之人,大概也想到了其中缘故,这事和许青麟一定有关系,当时许青麟那么热心也看似真诚的要陪她爷爷闲逛,还总是显得有些生硬的没话找话。
然后突然就急匆匆的走了,明显有些慌张。
想到这些,高希宁心里对许青麟的厌恶就越来越浓,浓的恨不得现在就找到许青麟然后给他一个耳光。
“以后......”
高希宁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以后,我得想办法保护他。”
可是一念至此,那种无力感又冒了出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保护李叱?
就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寒夜里披着衣服坐了将近一夜,想到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