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这种地方,汇聚了南来北往的人,也汇聚了南来北往的美食,如果不是天下如此乱象,冀州应该比现在要繁华很多才对。
这里是北境第一重镇,不管是商业还是军事,这里都有着整个北境之内再无一城可以相比的重要性,哪怕是大楚行政等级划分下,已经同样分量的幽州,还有再往东的兖州,也不可与冀州相比。
云斋茶楼对面的这家小吃店,店主夫妇都是扬州人,在大楚十三州中位于东南,如果是步行的话,从扬州走到冀州可能要走上一年不止。
所以想想看,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在北境冀州能吃到南境扬州出名的米粉,而且还很正宗,在这样的时代就真的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掌柜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头已经花白,但是身体格外的强壮,袖口挽的很高,干活的时候,小臂上的肌肉好像在有节奏的起伏着。
“李公子?!”
掌柜的看到李叱后眼神都亮了,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李叱,听说李叱再也不来云斋茶楼说书,所以难免也有些遗憾,李公子曾经是他这里的常客,而且人很随和,在掌柜的看来,李公子这样的年轻人难能可贵。
“刘伯。”
李叱笑着打了招呼,找地方坐下来后问高希宁道:“想吃什么?”
问过之后又连忙问了若凌一句:“你呢?”
若凌看向高希宁说道:“小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饭量小,有一小碗就够了。”
高希宁道:“那就吃米粉吧,我要肉沫米粉,还要锅盔,肉锅盔,两个!”
若凌道:“我一样的就行。”
李叱随即看向刘伯说道:“那就三碗肉沫米粉,六个肉锅盔。”
这就是在原产地之外的地方吃东西的一种融合性,比如你在扬州吃肉沫米粉的时候,正宗的米粉店绝对不会有雍州的特色小吃锅盔,你在雍州的锅盔店里也一定吃不到来自扬州的米粉,因为有了别的东西,在原产地就显得这东西不正宗,可是你在冀州的米粉店里这两样就都能吃到,而且还完美融合,唯一能媲美这种融合的,就是你在冀州的锅盔店里也能吃肉沫米粉。
所有走出原产地的东西,在另外一个地方,都能屈能伸。
掌柜刘伯给李叱他们把米粉端上来,每个人多送了一小份粉,锅盔每人多送了一个,还加了一盘凉菜。
“这......”
李叱连忙起身:“多谢刘伯。”
刘伯笑着说道:“不用谢我,李公子经常照顾我,而且我在云斋茶楼对面做生意,平白听了李公子讲的多少好故事,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另外就是......我可能明日就要离开冀州了,回扬州老家去,这算是离别前的小礼物吧。”
李叱一惊,他问道:“这样的世道,城外乱哄哄的,为什么要走?”
刘伯虽然还在笑着,可是笑容里却有一多半的苦涩。
他压低声音对李叱说道:“城中所有的粮店都几乎买不到所需的粮食了,我也就做不出米粉,据说是羽亲王府下的命令,所有粮店都不准再大量的把粮食卖给我们这样的铺子,百姓们买粮也只能是几斤几斤的买,我想着,冀州这里怕是有大
仗要打了,想想看,我离开扬州已有三十年,如果人最终都会死,不如回家乡去。”
他看了看那桌子上的米粉说道:“我这个人没本事,就只能做些饭食吃,所以能送给李公子的离别礼物,只是这几碗米粉几个锅盔,一会儿吃饱了,李公子不要结账,不然我们还要推辞来推辞去,不值得。”
李叱抱拳道:“那就多谢刘伯。”
刘伯笑着点头,他看向对面云斋茶楼说道:“孙夫人昨日还来我这吃米粉,说是你以后不去她那边了,人瞧着失魂落魄的,店里来了一个能说书能唱曲儿的小姑娘,也没见她开心起来。”
李叱略显惭愧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对刘伯说我不来说书是因为我以后要去干架,就是你害怕的那种大场面的架,群架。
“那你怎么走?”
李叱问道。
刘伯道:“家里有一头毛驴,有一辆木车,反正也不用带上什么家具之类的东西,店面盘出去就是了,轻装简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回家。”
李叱再次沉默下来,因为刘伯的担心并非是没有道理,现在这大楚江山之内,到处都是叛乱,大城里的人还好些,小城里的人都没有一点安全感,走一年回扬州,九成九会死在路上。
“刘伯,你先别急着走。”
李叱看向刘伯说道:“等上两三年,两三年后冀州就不会这么乱了,也不用担心出了城就遇到叛军队伍,遇到流寇,信我。”
刘伯一怔:“我怕的是冀州都保不住......再过两三年,真的会像李公子说的那样,冀州就太平了?”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