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空一片漆黑,灯笼的点点烛火如荧火虫般闪现在侯府的各个院落。
白果深深地吸了口犹带着清凉的空气,上前帮着王嬷嬷给王晞披了披风,低声道:“不能再这样了!太早了,大小姐身体会受不了的。不能为了将就侯爷上朝的时辰,让我们家大小姐也跟着受罪。”
王嬷嬷看了难得真情流露的白果一眼,笑道:“他们家就是这样的作派。老侯爷在的时候定下来的规则,太夫人一辈子如此,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好在天气越来越热,早起也有早起的好处。至少回程的时候不用晒太阳。如果我们要住到秋天,那个时候天气越来越冷,不想办法是不行的。”
白果点头,觉得趁着这机会问问王晞的打算正好,可一抬头,却看见王晞一副若有所思,并没有听她们在说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
可也就这片刻,让她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王晞突然正色问她:“要是那个人每天也是这么早起来舞剑,我要去给太夫人问安,岂不是都碰不到了?”
白果和王嬷嬷均是一愣。
王晞肃然地道:“得想个办法才行。”
与其每天去太夫人那儿无聊地看侯府的女眷在那里废话,还不如看那人舞剑呢!
白果有点慌。
要是她们一直没办法弄清楚那人什么时候舞剑可怎么办?
她不由朝王嬷嬷望去。
王嬷嬷不愧是被王晞母亲委以重任的人,见状不慌不忙地笑道:“从前在家里,大小姐不是最喜欢看大家去给老安人问安,仆妇请大太太示下的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王晞叹道:“不是我转了性子,是侯府的这些人太没有看头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事,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哪里像家中的几个伯娘和婶婶、姑母去给祖母请安,不是这家出了什么新鲜事,就是那家出了什么好玩的事,要不就是想着法子从祖母手里讨东西,花样各不一样,像看戏似的,多有意思啊!不,就是戏文里唱的也没有她们有意思。”
那语气,全是对侯府的嫌弃。
王嬷嬷恨不得都要擦擦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了。
她忙笑道:“您也别急,这不是红绸还没有摸清楚那舞剑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吗?太夫人那里虽然无聊,可有总比没有好。等红绸那边有了准信,我们再不和那些人凑着堆去给太夫人问安好了。免得我们和太夫人那边说好了卯时去,结果隔壁每天辰时开始舞剑,岂不是一样看不到!”
王晞觉得挺有道理的。
说着话,她们很快到了太夫人那里。
常凝几个已经到了,见王晞又是最后一个,太夫人一句责问都没有,还拉着王晞手问她睡得好不好,习不习惯。常凝想着王晞都住进晴雪园月余了,再不习惯也该习惯了,看着王晞白里透红的面孔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她眼珠子转了转,找了个机会就挽了太夫人胳膊,撒娇的笑道:“施表姐什么时候到?她到了住哪里?能不能离我们都近一点,我们姐妹也好一起玩耍!”
施表姐?
什么人?
今天总算有点新鲜事了。
王晞盯着太夫人和常凝,竖起了耳朵。
常凝见了颇为得意,斜睨了王晞一眼,没等太夫人说话,已娇笑道:“王表妹还没见过施表姐吧?她是施府的大小姐。就是我祖母的嫡亲侄孙女。施表姐长得可漂亮了,待人也好,还很大方。每次来我们府上做客的时候,都给我们带很多的礼物来。因为表舅父要从大同调去榆林做总兵了,就把施表姐送回了京城。祖母刚才说,她会到我们府里住些日子。”说着,她有意强调,“你来得有点晚,没有听到。”
王晞只想知道这位施家表小姐是不是个和常凝一样无趣的人。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翻之前她父亲给她准备的世家谱。
施家是太夫人的娘家,在保定,有个世袭正四品指挥使的官位。早年间,施家名声不显,老侯爷并不怎么看重这个岳家,没什么来往。后来太夫人的胞兄结交了当时的保定知府俞钟义,施家也跟着达起来。等到俞钟义入阁拜相,官至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太夫人的侄儿以武举入仕,借着和俞钟义的关系,先后做过广东总兵、山东总兵和大同总兵。
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何调去了榆林?
相比大同,榆林有点远啊!
太夫人见王晞没有说话,以为王晞不好意思,干脆顺着常凝的话道:“这也是难得的缘分,阿珠小时候常来家里玩,自从她跟着她阿爹去了大同,就来的少了。趁着这次机会,你们也认识认识。”又想着自己还有些话要和王晞说,就朝着身边服侍的施嬷嬷使了个眼色,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散了吧。阿晞留下来,陪着我读几页《金钢经》。”
众人笑着应“是”,鱼贯出了门。
只有常凝,板着张脸,出门前悄悄地瞪了王晞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待到无人处,常妍不免劝常凝:“二姐大可不必如此。那王晞不过是商贾之女,你就算是争赢了,也没什么趣。”
常凝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道:“是祖父对不起她母亲,又不是我们对不起她母亲,为何要让我们都忍着。”
走在她俩身后的常珂是昨天听常凝说起才意识到王晞到底是什么人的,她望着常凝的背影,却下意识地又回头朝太夫人住的地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