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看起来也就才十四五岁的侍女俯身问:“世子,要歇息了吗?”
世子摇头:“备车,去契兵营。”
此时,距离天亮也不过还剩下个把时辰,大概是人睡的最深沉的时候。
黑暗中,骑兵在契兵营门口停下来,分列两旁,契兵营当值的人立刻上前查问。
得知是城主大人到来,立刻开门迎接,不久后,鼓声响起。
世子站在大帐门口等着,让人数着时间。
那小书童拿着一个特制的沙漏,就举在那,此时安静的有些离谱,漏沙细微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刺耳起来。
沙漏只半刻时间。
大帐。
谢夜阑见所有校尉以上的人都到了,心中颇为满意,他来云州先去北野王府,后去天水崖,再去大牢,最后才来契兵营。
可实际上,契兵营才是他最想来的地方。
“我是一个很严苛的人,请诸位记住,所以我才会在此时来大营。”
谢夜阑道:“元将军治军有方,我很欣慰,诸位恪尽职守,我很满意。”
“自几日起,契兵营归入城主府治下,所以......”
他看向元轻则:“元将军,还有诸位将军,皆为北野王调来契兵营协助练兵,若归入城主府的话,便是坏了边军规矩,也是对北野王不敬。”
元轻则脸色一变。
谢夜阑道:“我给诸位将军自由去留的选择,若愿留在契兵营,需去北野军军籍,留营后军职不变,俸禄是原来的五倍,一份是朝廷出,四份是城主府来出,所以不必担心朝廷查办。”
“若不能留在契兵营,今日交接给手下合适之人后,诸位将军便可回北野军向北野王复命,替我多谢他为云州培养英才。”
谁也没有料到,一进云州城就对北野王示好的世子,竟然在当夜就来抢夺契兵营兵权。
昨天见他去北野王府的那些人,都已经改变原来的想法了,觉得世子来不会与北野王针锋相对。
可是这件事一传扬出去后,大概人们的想法就又该变了。
元轻则上前道:“城主大人,我等来,是奉大将军将令,我等回,也当奉大将军将令。”
谢夜阑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
他向旁边伸手。
那小书童立刻取出来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双手递给谢夜阑。
谢夜阑一样是双手接过来,展开。
“天子令。”
这三字一出口,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
旨意很简单,简单到一共也没几句话,意思就是,谢夜阑到任之日起接管契兵营,整顿云州治安。
还有一个意思是,谢夜阑带有圣命,带有天子赐剑,非但是城主,还是钦差。
钦差身份有限制,专为办某件事而设,办完了,复命了,自然也就不再是钦差。
可是谁又能猜到,世子身上要办的差事,到底是什么?
这身份他在北野王面前不露,在天水崖不露,只在这契兵营里表露出来,意思便格外明显。
“臣等,遵旨。”
元轻则起身,后撤。
“等下。”
谢夜阑道:“这旨意你带回去给北野王看看,也替我向北野王解释,此举是圣意,不可违。”
元轻则双手接过圣旨,转身离开,倒也不拖泥带水。
可是所有分营的将军们,哪一个不在心里骂街?
训练了一年有余的契兵营,几乎已到了拉出去都可与外敌交战的实力。
偏就此时钦差来了,一年的心血才有的果实,被人随随便便一把就摘了过去。
“据我所知,各营都尉以上,只有一人非北野军军籍。”
谢夜阑看向林叶:“林都尉,是你吧。”
林叶道:“是。”
谢夜阑道:“都尉以上,北野军军籍之人,看来是没有人愿意留在契兵营,各分营将军的位子,我也不会随意安排外人进来,就从各营校尉中选拔。”
说到这,他看向林叶:“林都尉不必参加选拔,你可直接递补为兰字营将军。”
林叶抱拳:“是。”
他不推诿,也没有多说其他,是因为兰字营他做将军,比落在别人手里要好。
谢夜阑走到林叶面前,笑着说道:“听闻林都尉年仅十五?”
林叶回答:“是。”
谢夜阑道:“年少有为,很好,以后契兵营里的事,多劳你操心。”
他转身看向所有校尉道:“契兵营将军,由我暂为兼任,我不在契兵营的时候,诸事可请教林都尉......不,是林将军。”
不久之后,谢夜阑离开契兵营,他走的时候,元轻则等北野军出身的将军们,也都离开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叶,眼神复杂。
自是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当然更多的人则是骂他。
一年来,大家都已尊敬元轻则等将军,林叶一下子就变成了和城主大人一样的贼,摘了这颗又大又甜的果实。
初阳之下。
将军姜生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特意等谢夜阑走了之后找到林叶。
“你要小心些,他不对劲。”
姜生尚拍了拍林叶肩膀:“我从不曾劝过年轻人放下前程,可今天我不得不劝你一句,若撑不住的时候,回家去。”
他要走,林叶却张开双臂抱住他。
林叶说:“我再走,就真的没人护着那些家伙了,他们还看不清,看清的人不能都走。”
姜生尚在林叶后背拍了拍。
“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