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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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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度留张捉和尉迟,让二人继续引阙人西去直到和他的姑母金熹汇合。将事情交待了,没再多片刻的停留,轻装简行,立刻动身往回赶。

栉风沐雨,奔波于路,从一个地方去往下一个地方,在出和归来之间,马不停蹄。

这两年,他已渐渐习惯了如此的步调。但无论他身在何方,境况如何艰难,每当疲倦或是夜深人静无法成眠之时,只要想到她就在他出的地方,纵然千山万水,风霜雨雪,只要他归,无论何时,她必在那里等他,所有的疲倦和孤独,便会一扫而空。

这一次,他亦是如此,如寻常那样地离开。

起初他竟有些回忆不起来,他是如何和她告别的。终于,他想起了出的情景:当时他救回了他的表妹,想立刻上路再去救他的舅父和身处危险中的母国族人们。她阻拦了他,让他先去睡一觉。

她说他太累,他也需要休息。他听了她的,合了一眼,次日五更,带着她替他收拾好的行装上路。

甚至连个好好的告别也没有。

只在他转身过后,他方想起她,回来抱了她一下,将这里所有接下来他将无法顾及的事交待给她,便就匆匆走掉了。

他将她在他身后等待他归,视为理所当然。

可是这一次,他见不到她等在他出的地方待他归了。

路如此曲折,回程是如此漫长,焦虑和自责更是令每一分担忧都被无限放大吞噬了他。他在煎熬里红着眼,几乎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往回赶。一个多月后,当他终于快要抵达时,出时同携上路用以调换的数匹马也全都跑得脱力了。

路过晏城附近,他暂作停留,更换马匹后,城亦未入,立刻继续前行。

出去一段路后,身后传来一阵呼唤之声。

李玄度勒马于道。

王妃失踪,此事都护府并未外传,宝勒王更是丝毫不知霜氏城那边出事,只听人禀,道李玄度回了,方路过晏城换马,想到这几个月来心里挂着的来疙瘩,忙追出城,追上了,观他风尘满面,模样看着十分疲倦,有心先讨个好,开口便说他路上辛劳,既路过晏城,何不入内小憩,宫中已设宴备酒,请他休息一夜,明朝再回都护府也是不迟,说着,见自己的话被秦王打断,道了声心领,提缰催马便就要走,忙又追上去:“秦王留步!小王另有一事!”

李玄度勉强回头。

宝勒王这回不敢再绕圈子,到他面前,把那夜自己在都护府的庆功宴上酒醉失言,竟当众为族弟求亲李宗主的事说了一遍。

“怪小王太过鲁莽,当时也未打听清楚,多喝了两杯酒,一时上头,便就贸然为舍弟向宗主求亲。小王若知宗主是殿下的人,再借十个胆亦不敢生出妄念。当日实是太过唐突,冒犯了殿下,辱没宗主,望殿下千万莫怪!”说着不停抱拳谢罪。

拦路竟为如此一件荒唐之事。

李玄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躁和不耐,更是没了平日的雅量高致,直斥:“宗主是我表妹,怎就成了我的人?她婚嫁由她,与我何干?荒唐至极!你当做你该做之事,回吧!”说完,推开还挡着自己道的宝勒王,继续上路。

宝勒王望着前方那道迅速消失的骑影,在原地愣了半晌。

听秦王方才的意思,李宗主不是他的人?

他松了口气。但回忆秦王方才的样子,却是一反常态,面带愠怒,难道又是自己方才那话哪里得罪了他?

李玄度丢下忐忑不安的宝勒王,纵马狂奔,当日回到了霜氏城。

都护府里,叶霄去追韩荣昌了,阿菊焦急病倒,霜氏这段时日搬了过来,照看即将临盆的若月,也兼管杂事。听闻李玄度回了,带人去迎。

骆保一见到李玄度,眼便红了,哽咽着唤了声“殿下你可回了”,奔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伤心地抱住了他的一只靴,人跟着趴在地上,不敢大声,就抽抽搭搭,抹起了眼泪。

他这一哭,整个屋里的人眼睛也都跟着红了起来,一片愁云惨雾。

李玄度没抽开脚,就任骆保抱着自己腿哭,向霜氏问详情。得知当日那两名同行的侍卫已被放回,立刻唤来问话,盘问了上路后的情形,再被告知,叶霄追出去也有些时日了,但尚无消息,应是还没追上。

霜氏安慰李玄度:“殿下也莫过于焦心。韩荣昌不敢苛待王妃,王妃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虽未明说,但谁都清楚,这必是京都中的那个年轻皇帝的指使。

李玄度立着,沉默得可怕,堂中气氛凝重异常,连带着骆保也不敢再出声抽泣,悄悄松开了抱着他腿的手,自己趴在地上默默垂泪。

李玄度终于开口了,语气平静,向霜氏诚挚地道谢,请她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再费些心,随即命人准备马匹,挑选人手。

他手缠马鞭,立在都护府外,等着人马集合的功夫,遥望着那看不见的千里之外的玉门关。

所有的焦虑自责和愤怒,到了此刻,全只化作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地追上去。

不管她此刻被带到了哪里,或者将会被带往哪里,他都一定要将追去。

哪怕万一,到了那边,她变了心……

不不,没有这样的可能!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当日在祖母面前,她表态,甘愿跟着自己来这里,便就已是表明了她的心志。更不用说到了此地之后她做的一切。

倘若没有她,绝不会这么快就有今日的都护府。

她怎么可能变心?

“殿下,准备好了,随时可上路!”

张石山来到他的身后禀事。

他知道,她必在日夜等待,等他赶去救她。

李玄度在心里再次这样告诉自己一遍,按捺下纷乱的心情,转头望了眼身后那一列整装待的随从,向他们微微颔,正要上马出,看见城门方向的路上来了一骑,朝都护府所在的这片高坡疾驰而来。

来人很快到了近前,是几十里外一座烽障中的值守士卒,说从东面来了一个信使,是韩荣昌手下的武士,受遣为王妃传回来了书信。

李玄度惊住了,几乎有点不敢相信,接了信,迫不及待地当场便就破封,取出了里面的信。

他一目十行,飞快地看完了前面的内容。

她第一句便告诉他,她写这信时,人在玉门关外,但已安全无虞。

韩荣昌决定放她回来,但考虑到他的家人被李承煜捏在手上,她拟求助崔铉,先去义父姜毅那里避一段时日等消息,叫他不必为她担忧。

没有想到,事情竟有如此转机。

李玄度连着看了两遍这段内容,确认是她字体无误,吁了口气,随即又是一阵心疼和后怕。

若那韩荣昌此刻就在边上,他定要拿剑刺他一个窟窿眼。

伤他无妨,他竟动她!

他略略平复了下心情,继续看下去,看到了他的祖母姜氏太皇太后驾崩的消息。

他的视线一下定在了信上,立了良久,抬眼望着京都的方向,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信笺,眼眶慢慢湿润了。

当日出京,临别之时,他便有种预感,或许那是他和祖母的最后一面了。

而今成谶,祖母去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临走之前,祖母竟如此安排身后之事。

她在信中还向他致歉,为她没有及早传达祖母危的消息。

他怎会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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