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姿轻捷,速度如风,以一种奇异如舞蹈的韵律转眼舞上了官道,舞到了仪仗之前,手中长矛已经笔直地刺了过来。
怎么看都是一群拦路杀手!
这下连三千护卫都露出震惊之色,万纪喝道:“有刺客!护驾!”
嚓地一声,护卫们拔刀,三千长刀挂开流利的日光流虹。
那些刺客们却好像没看见这些森冷的刀,依旧随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鼓点跳跃着,旋转着,手中大刀长矛挥舞,嘴里还似吟唱似呼喝着奇怪的音调,不断向仪仗队逼近。
万纪冷喝:“变阵!”
护卫们长刀向前,斜刺如林。
人影连闪,伴随弓弦拉开之声,道路两边的树上人影影影绰绰,乌黑的箭头探出浓荫,满带杀机对准了底下的刺客,只需要一声命令,就要令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尸横一地。
马车内。
皇太子车驾极为宽敞,铁慈盘膝而坐,慕容翊躺在她腿上,正给她剥葡萄。
他未束,乌流泻,剥葡萄的手指雪白晶莹若透明,动作灵巧,剥好一个,手指都不沾汁水,顺手塞进铁慈口中。
这一幕若给燕南百姓官员看见,正好坐实了之前“荒淫”的传闻。
车驾停下,铁慈抬眉,笑道:“有戏。”拍拍慕容翊的脑袋,示意他起来。
慕容翊却赖着不肯起,道:“自认识你到如今,大多时候过得和狗一样,难得坐你一回车驾,感受一下皇储的威风,还没过瘾,才不起。”
铁慈又拍他一下狗头,冷笑道:“嫌和我在一起日子苦,那回去坐你的世子车驾啊。你们辽东宛如一地之皇,你这个世子的车驾想必也不会比这座差哪去。”
“那还真没坐过。要坐就坐最大的那座。”慕容翊直起身,看一眼窗外,“来了?就这?”
两边车窗忽然都被敲响。
万纪在左边车窗道:“殿下,请下令!”
按说现刺客就该格杀勿论,但对方架势很足,却又没真正出手,但还在不断逼近车驾,因此,该不该杀,怎么杀,杀多少,万纪就得讨铁慈的示下。
右边车窗传来的是庞端的声音:“殿下且慢!”
铁慈:“嗯?”
“殿下,这些人未必是刺客。”庞端声音急促,“臣方才看这些人模样,仔细回想,好像燕南某族有种迎接贵客的风俗,就是族中青壮男子赤裸上身,躯体抹油,手持刀兵,且歌且舞以迎之。”
万纪道:“迎接之礼?你可确定?”
庞端抹一把汗,“我不确定。因为这个礼节非常古老且少见,本身就不是燕南常用礼节,不过是某族的内部迎接礼罢了。燕南当地人只怕也没多少人见过……但是殿下,如果真的只是迎接礼,咱们大动干戈,酿成流血事件,那咱们这昆州城,就再也进不去了!”
“但是如果你猜错了呢,如果就是刺客呢?如果就是故弄玄虚让咱们捉摸不透呢?他们可是拿着武器!我们放手让这些家伙过来,他们的武器砍向殿下呢,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庞端鲇鱼般的胡子都汗湿了,只哑声道:“此事可恶之处正在于此!殿下动手,就会被指为小题大做,滥杀无辜,燕南多种族,种族风俗向来为所有百姓尊重,一旦因此死伤,后果严重,殿下将永远不能收燕南百姓之心!但如果殿下放任这些人靠近,只怕这大刀就真的砍了下来,殿下武功高,未必怕,但这些大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还有随行的世家子弟们……万一伤了几个……”
万纪怒道:“先前那一声爆响,也是故意惊吓我们的吧!就是要让我们误以为是刺客,让官员们先受惊纷乱,要当众拿百多条人命来给殿下添堵,其心可诛!”
官道上,上百打扮得杀气腾腾的汉子还在旋转跳跃着逼近。
百姓人群后,一脸恭敬的站在伞下等候的游都司,正笑问:“前方怎么迟迟不动?”
游卫南倒是坐着,几个童男女正在捏肩的捏肩,捶背的捶背,闻言笑答:“猎舞迎驾,如此盛大难得的场面,大概我们那位皇太女看呆了吧?”
游都司眯起眼睛,道:“那我们便不该去扰了。”
他笑容可掬,瞧着更是亲和,身边却无人敢靠近,都低眉垂目守在棚子外。
游卫南看他一眼,倾身悄声道:“大人还是稍安勿躁。可别杀气外露,等会被皇太女瞧出来了。”
游都司盯着人群之外,淡淡道:“你是在乱我心神吗?”
游卫南往后一靠,笑道:“哪有。”顿了顿又道,“哪敢!”
游都司不说话,目光频频投向人群之外,眼神难掩焦躁。
游卫南自言自语地道:“说起来这位还是真厉害,不动声色掀了黔州官场,夺了黔州兵权。必死之局也给她闯了过来,还把那位差点给了结在了万青山,到现在还没人影,看来是赶不上这场好戏了……”
游都司忽然回头看他,游卫南迎着他的目光,一脸诧异地挑了挑眉。
半晌,游都司幽幽道:“你似乎很欢喜?”
游卫南耸耸肩,“随你怎么想。”
“你想多了,你在我身边一直很得力,我很需要你。”游都司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你说,今日这些局,能成功吗?”
“不成功也没什么啊。”游卫南笑着吐出一片葡萄皮,“咱们给太女准备的礼物还多着呢,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