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进来的时已仔细地观察过了,这宅子外面不显,只是个普通的广亮门,可进来了才现,像个大瓮,内有乾坤,占地面积极大。这样的宅子,通常都会有专门的客院。
安排她住进内宅,未免太过亲近。
王总管却笑道:“这是四少爷的意思。”
他怕宋积云不自在,还道:“家里平时没人住,您住进来了,家里也热闹一些。”
宋积云住进了内院的东边一处僻静小院。
黑漆如意门进去,墙角的太湖石旁有两株盛放的朱砂梅,两层的三间小楼,下面是书房、客厅和起居室,二楼是卧室。推开窗,是个占地两三亩的庭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半映半掩在参天的古树间,非常的有意境。
邵青指了小楼后被竹林遮挡的黑漆角门:“出了夹巷,就是周正他们住的院子。出了院子的侧门,一射之地就是国子监。国子监旁边就是孔庙。步行到下关有点远的,可我们这边有条路专通下关码头,出行非常的便利。坐马车过去,两刻钟即到。若是去南京最繁华的秦淮河,那就更近了,只要一刻钟。去应天府办事,也只要两刻钟。”
他们来卖瓷器,少不了要和这些地方打交道。
宋积云靠在二楼的窗棂前,沉吟道:“你可知道南京城最大的银楼是哪家?在哪里?”
她要把她的瓷器当珠宝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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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江西的景德镇,一进入腊月,家家户户杀猪宰羊,年味渐浓。
宋家在孝期,本应该一切从简,可钱氏却不想委屈了元允中。
她不仅让郑嬷嬷亲自盯着厨房,灌了香肠,熏了熏肉,还专门借了严老爷家从苏州请来的厨子做了八宝鸭、炸了肉圆、摊了蛋饺,打了桂花年糕,订了油面筋、油豆腐,泡了冬笋,采了荠菜,为他准备了一桌子正宗的苏州菜做年夜饭。
而窑厂里的事交给了罗子兴,外面的事托付了严老爷,可宋氏家族的事也不少。族学的子弟要放假,明年族学的费用要怎么拨?祭田的收入各家都要怎么分派?族里的孤寡幼童怎么补贴?祭祀各家要出多少钱……林林总总,宋积云不在,钱氏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参加,都是元允中代替她去的。
特别是江县令来参观族学时,不仅是元允中陪的,他还通过江县令为宋家族学争取到了每隔三年就可以选拔三个学生去苏州鹤山书院学习的机会。
宋家族学一下子成了梁县人人羡慕的私塾。
宋家的族老们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亲自来了宋家,当着钱氏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直夸宋积云找了个好女婿,娘家也跟着沾了光云云。
钱氏瞧着元允中平日对人很冷淡,没想到宋积云不在家了,他却事事都周全,还有这等本事,自然是越看他越喜欢。
宋积玉和宋积雪受钱氏的影响,也对这个姐夫敬重有加,不仅打了络子送给元允中,还亲手做了红灯笼,剪的各式各样的窗花,让六子带去荫余堂。
六子得了这差事,咦咦呀呀地叫了一群小厮,挂灯笼,贴窗花,爬上爬下的,好不热闹。
元允中嫌弃院子里太聒噪,干脆关了书房的窗棂,任由他们在外面沸反盈天。
郑全见了,就抱了一大堆白色的蜡笺纸请他写春联——宋又良是今年去世的,按风俗,宋家过年的春联得帖白纸。
谁知推开书房的门一看,元允中正在把玩宋积云送给他的那几个矾红雪景六角盒。
宝塔状、石碑状、拱门状……酒盅大小的瓷器,被他摆弄成了各种模样。
郑全有点懵。
元允中抬头,乌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有事?”
莫名的,郑全感受到种他被打扰的不悦。
“没事,没事。”郑全忙道,“就是外面卖的都是红色的春联,想请您帮着写几幅春联。”
元允中点头,示意郑全把纸放到大书案上。
郑全一转身,却看到挂在屏风上的水域舆图。
那小红圈圈已经划到了南京城,旁边还画了几朵小梅花,有的填了色,有的没填色,像是那九九消寒图似的。
他不由数了数那填过色的梅花花瓣,一共十四个。
“大小姐已经到南京快半个月了吗?”他把那些蜡笺纸摆放好,感慨道,“也不知道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