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十一月冬,夏口城中,一片肃条凄凉景象。
原本拥有民众近万余口的这座城池在战火中渐渐衰败,在近一个多月的围困中,城内百姓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从开始时单个的逃亡,到现在整伍、整队的投降,黄祖越来越感到破城的日子就将临近。
城外,喊杀声震天,不时有巨大的石块落到城垣上,黄祖曾经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在敌军霹雳车抛出的石块攻击下,开始出现崩塌的迹象。
江夏太守府。
曾经的车水马龙被冷冷清清的场面所代替,除了间或有急匆匆跑来禀报战况的兵卒外,这一座气势伟岸的府邸就再也没有其它人来光顾了。
黄祖呆呆的坐在书房内,漫卷书架上的典籍散落一地,这些曾经费了黄祖半辈子心血收集的书稿现在的命运就如它的主人一般,灰暗而无助。
“父亲,北城,北城失守了!”黄射满面血污,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
黄祖怔了一下,喃喃道:“是该走的时候了!”说罢,黄祖抓起放在案上的一个瓷瓶,紧紧的握在手中。
“射儿,无论生什么事,你要记住这句话:不管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黄家的血脉不能断呀。”黄祖哽咽道,他的眼眶湿湿的,模糊了渐已昏花的双眼。
黄射说道:“父亲——,援兵就快要到了,我们可不能丧了士气。”
黄祖凄然笑道:“援兵?是文聘吗,依照往日行军的脚程,他在三天前就应该赶到夏口了,而现在他又在什么地方?”
夏口北城,太史慈不住的高声断喝着,指挥手下军卒从霹雳车攻塌的缺口处蜂拥入城,在经过了二天不间断的攻城之后,黄祖倚之为金汤的夏口城终于告破。
“快去回报周都督,就说夏口已落入我军之手!”太史慈持戟站在夏口城楼上,心情分外的激动。
许久以来的一口恶气终于在这一战中得到渲泄,新组成的丹杨兵团个个精悍勇猛,在与荆州兵的对战中无一不占据了上风,而为了这一天,谁又能知道太史慈付出的心血。
“从今往后,石印山已经成了过去!”太史慈畅然低语。
石印山惨败,曾经象一团永远也无法释解的阴影积攒在太史慈心头,推不开,化不掉,今天,他终于又在战场上找回了那个自信果敢、无坚不摧的自己。
这一天,是建安四年十一月十六日,大睛。
它纪念着太史慈重生,也记录了黄祖最后的时光。
北城的攻破彻底瓦解了守城兵卒的斗志,在稍作抵抗之后,东、西两座城门的守卫也先后投降,最激烈的战场逐渐向城中心的太守府转移。
守卫黄祖府邸的是他的亲卫队,这一支二百余人的队伍是黄祖一手精心挑选出来的,无论是人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在江夏诸军中都是最好的。而今,连他们也无法遏止高宠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攻势,只能节节败退,太守府高耸的府墙成了他们最后的坚守保垒。
书房内,黄祖脸色惨白,身躯摇摇欲倒,随着“啪”的一声轻微声响,青石铺就的地上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
“景升兄,弟先告辞了!”忽然间,黄祖惨然大笑道。
这一句未毕,黄祖嘴角沁出一抹紫黑色的血污,他的眼神开始呆滞而木然,他的身躯则斜斜的倒在放满藏书的书架上,而一盏点燃着火苗的松油灯被撞翻在案上,“扑扑”跳动的火苗正在一点点的烧尽翻卷的书籍。
“父亲!”正要进门禀报战况的黄射惊呼出声。
黄祖听到呼唤,强睁开眼,低喃道:“记住——我的话!”随后,他挺了挺僵直的脖颈,圆睁双目而亡。
“黄祖自杀,夏口城陷!”当驻守汉阳的高宠得到太史慈送来的这个消息时,已是深夜时分。
“此消息当真?”高宠裸着上身,赤足下床,白天在众人面前尚显得沉稳干炼的他现在已不需要去掩饰自己的心情。
“这是子义将军的亲笔书信!”前来送信的是太史慈的亲卒,只见他恭敬的从怀中取出绵囊,递与高宠,这一刻,不用去拆开看信的内容,高宠都能感受到太史慈那一颗碰碰跳动的心,神亭岭上那个令高宠敬慕的孤胆英豪回来了!
太史慈用夏口的胜利宣告了自己的回归!
皂书上墨迹未干,虽只寥寥几句,却写得苍劲有力,气势滂勃:观今之势,慈以为当以夏口为周转之根基,出一军扼汉阳要冲,另以水师主力将出乌林,沿江逆上与文聘战,胜则占巴陵扼云梦泽口,再令李通、吕范从衡阳北上,如此两厢夹击,荆南四郡尽下矣。
太史慈雄心万丈,按照他的设想,高宠应该先绕开沔阳、竟陵一线的刘表主力,集中优势兵力先对巴陵的文聘部下手,如能一战胜之,不仅可以威胁到荆南重镇江陵,更可以对荆南战事起到侧应作用,一旦现后路被断,在衡阳一带与李通、吕范交战的荆州军就会军心大乱。
竖日晨,高宠特意起了个大早,连夜听到夏口大捷消息的众将一如高宠预料的那样,都急匆匆的赶来道喜,不过高宠知道,他们贺喜是假,求战是真。
在高宠治下,文职官职已开始通过科举考试录选,而武将的升谪则必须依靠战功来实现,当看到友军得胜扬威的情景时,高宠麾下的这些将领如何还能稳坐帐中。
汉阳军帐,高宠军属下战将谋士聚集一堂,这样的一种盛况实在难得,而争论也在不知不觉中激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