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黎王被带走一事,彻底让京城陷入了沉寂。
东黎王祖上与齐国公府一样追随高祖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大封天下时姜家得封异姓王,这已经是武将里最高的封赏,连齐国公府都差了一步。
但是如今随着东黎王被带走,京城诸多勋贵之家顿时偃旗息鼓,此时断不敢再冒头。
东黎王府内,东黎王妃看着儿子,母子俩对坐半天,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墨殃看着母亲,咬着牙说道:“娘,不然儿子去打探下消息?”
东黎王妃摇摇头,“不用去,咱们家这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姜墨殃脸更黑了,凭什么?
他们这一枝从未做过任何对朝廷不利的事情,为什么安侧妃母子做的事情,却要来牵连他们?
他不服气!
看着儿子的神色,东黎王妃似乎就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又大病了一场后,她反而是看清楚想明白了。
“你也不想想,安侧妃这么大的胆子,是谁给她的?”东黎王妃沉声说道。
姜墨殃用力抿着唇,半响才说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我们现在应该期盼着他们捞到的那些脏钱,最好是没有到不该用的地方,如此也许我们还能保住最后的体面。”东黎王妃看着儿子,“娘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么多年娘一直与安氏争斗,对你们兄妹多有忽略,但是这一次,你放心,娘一定护住你们。”
“娘,你……你要做什么?”姜墨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东黎王妃浅浅一笑,“去忙你的吧,娘心中有数,这两天你不要出门,不管谁来找你都不要出去,记住了?”
姜墨殃脸色有点白,青着脸点点头,“是,儿子记住了。”
“去吧。”
姜墨殃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望着他娘含笑的面容,咬咬牙又走了出去。
东黎王轻轻地松口气,她与东黎王这么多年的夫妻,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她只是对他夫妻情深,一直盼着他能多看她几眼,她从来都不忍心去伤害他。
但是现在,想起那日丈夫被带走时,他面对她们母子时冷淡的容颜,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早就该放下了!
东黎王妃进了内室梳妆,更衣,然后坐上马车一路进了宫。
东黎王妃大义灭亲亲自揭丈夫违背朝纲,为自己宠爱的侧妃买买盐引,插手盐政,收受朝官贿赂等等事情,简直是要将京城炸翻天。
苏辛夷知道后也是半响无语,因为上辈子没有这遭事情,东黎王妃没有揭自己丈夫,而且她死前商君衍才南下查盐引案,东黎王根本还没被查出来。
但是现在全都变了,苏辛夷得了消息后半响没有动一动。
很多事情一旦方向生改变,连带着其他人做出的决定都会随着事情的改变而生变化。
有东黎王妃举证揭,东黎王的罪证辩无可辩,陛下大怒,将东黎王压入大牢等待最终处置。
姜家的王爵被陛下收回,但是念在东黎王妃大义灭亲的份上,王爵贬为伯爵,由东黎王妃的长子姜墨殃承袭。
这一展也是令人意外,谁又能想到陛下会法外开恩。
东黎王府的宅邸朝廷收回,伯爵住王爵的宅子不合适,但是一时半会的也没合适的宅子给姜家,只能找了一个略偏一些略小一些的宅子赏了姜墨殃。
苏辛夷接到姜夫人的请帖时还有些意外,没想到姜夫人约她出去喝茶,这帖子来的很是意外,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走一趟,怎么说当初武顺的事情她也算是承了姜夫人的一个人情。
喝茶的地方是个偏僻的茶楼,原东黎王妃现在的姜夫人看着苏辛夷进来,便笑着说道:“苏六姑娘请坐。”
“姜夫人,许久不见,夫人的气色倒是养的好了些。”苏辛夷笑着坐下,这才开口说道。
俩人相对而坐,姜夫人闻言展颜一笑,“我这次请六姑娘前来,一来是为了当初六姑娘落水的事情诚心道歉,二来也是谢过六姑娘当初的指点。”
苏辛夷一愣,“夫人说笑了,我哪里有指点您什么。”
姜夫人亲手斟了茶递给苏辛夷,轻声说道:“六姑娘扶危济困,做过的善事不知多少,自然记不得些许小事。当初若不是姑娘救下武顺,若不是你让我顺势装病查到安侧妃头上,我也就不会那么快想通。六姑娘没放在心上,但是我不能不记得。”
苏辛夷一愣,忙说道:“夫人真是言重了,当初夫人答应放武顺一马,咱们已经是两清了。”
姜夫人看着苏辛夷,心中感慨万千,轻叹口气说道:“六姑娘当真是心胸开阔,令我心中惭愧。”说着就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桌上推过去,“这是我的谢礼,不算是多珍贵的东西,六姑娘应当知道王爵被朝廷收回,王府的产业以及库房也被查封,说实话要我拿出厚礼相谢着实有些为难,但是这件东西是我当年的陪嫁,不算多珍贵,给六姑娘当个玩意儿吧。”
苏辛夷忙推辞,这怎么还能收谢礼,姜夫人经过这一劫,当真是立地成佛了啊,怪吓人的。
姜夫人不肯收回,把东西放下便起身离开了。
苏辛夷:……
这叫什么事儿!
她拿着锦盒回了府,找了母亲把事情一说,颇为头疼的说道:“女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请母亲出个主意了。”
四夫人接过锦盒打开,只见里面雪白的绸缎上躺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殷红似血,颜色极正。
这礼物可不轻,宝石质地温润,一看就是多年的老东西。
苏辛夷探头看了一眼,就更头疼了,“这东西太贵重,我可不能收。”
四夫人想了想问道:“姜夫人现在诚心谢你,东西你要是送回去,只怕她也不会再收下。你先把东西收着吧,东黎王入狱,只怕最后的处决也不会轻,等到那时候姜夫人母子的处境也不见得多好,姜夫人与你结善缘,未必不是为了儿子着想。”
苏辛夷没往这方面想,听着母亲这样说,便不解的说道:“我又无官无职的,也不可能帮上姜墨殃啊。”
新鲜出炉的伯爷,就算是从王爵贬下来的,也比她一个闺阁女儿强多了。
苏四夫人笑着看着女儿,“若不是你相帮,安侧妃母子怎么会这么容易扳倒?姜夫人应该是希望与你交好,让你别盯着她儿子。”
苏辛夷:……
要真是这样,她不是更冤枉了吗?
看着辛夷的神色,四夫人便乐了起来。
这话也只是说笑,辛夷可能一时没想到,但是她却能明白姜夫人真正的用意,感谢辛夷是真的,想要齐国公府交好也是真的。
东黎伯府由姜墨殃承袭,表面看着荣耀,但是姜墨殃一无战功傍身,二无功名在身,他这个伯爷可谓是底子极薄,而且陛下也并未言爵位能世袭罔替,很有可能便是一代而止。
若是这样的话,这个爵位就真的是如同鸡肋,姜夫人为儿子着想就能想的通了。
四夫人慢慢的与辛夷分说这些事情,苏辛夷这才恍然大悟,想想当初的姜夫人,再看看现在的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也只有做母亲的,才会为了儿子弯下自己的腰。
既是这样,苏辛夷这礼物还真不好送回去了,只能看着以后有没有什么机会回报一二了。
东黎王府的倾倒只是开始,李纪被罢官入狱,念在李太师为国尽忠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配边疆,凡涉案人员陆相儒、姜柏卓、姜墨殃、武靖奇、马汝德等判斩立决,抄没家产。
除此之外,两江盐政大洗牌,凡卷进贪腐一案的重则斩轻则罢官,整个南方官场都受到震荡,皇帝盛怒之下,满朝官员宛若鹌鹑,老老实实的办事,朝堂气象为之一新。
刑部大牢内,姜夫人带着食盒来探望姜柏卓,隔着牢门,她看到丈夫乌黑的头短短几日已经花白,提着食盒的手不由一紧。
牢房内的姜柏卓抬头看着妻子,面上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双眼睛似是在看着陌生人一样。
姜夫人凝视着这双眼睛,脑袋嗡嗡直响,她念着夫妻之情来送他一程,可他呢?
大约是不领情的。
也是,在他心里,从来没有过她。
她早就知道,只是从来不信,从来不放弃,一直觉得只要她对他好,他总会明白她。
姜夫人将食盒放在牢门外,心底的那些憋闷难受统统压下去,她定神看着自己的丈夫,“安氏判流放,姜芳华身为其女受其牵连名声有损,伯府不会再收留她,我会将她送回安家。”
姜柏卓的神色在这一刻终于变了,他猛地站起身抓着牢门,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不行,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