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羽翎回忆往事,仿佛那些事还在昨天,而今,却只剩一抹苦笑,“那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叛逆,却将这叛逆进行到极致,简直捅破了天。那时我大学还没毕业,爸妈知道后反对我们来往,我用各种办法抗争,争吵、绝食、旷课、甚至自杀,就这样,我爸妈都没同意,他们说,一个放任我为了他绝食旷课自杀的男人绝对不是好男人,我那时根本不信,我认定导致我绝食旷课自杀的人是他们,是我的父母,如果他们不逼我们分开,我怎么会这么做?反正断绝父女关系这样的话,在吵架的时候双方都说了无数次,而我,真的走上了这条路,跟着他跑了,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连大学都没上完……”
“值得吗?”贺君与并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比如,他听人说话,中间从不打断,听完之后,也没什么安慰的话,没伤口上撒盐已算口下留德,但是,也有人适合这样的聊天对象,比如压抑了许多年的人,她并不需要人开解,也不需要人回应,只需要有一个对象,可以让她把许多年没说出来的话说一说。
曾羽翎微微眯着双眼,“人生到了这个年月,值得和不值得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不值得又怎样呢?也不能重来一次,还不如不去想。十几年了,我出去的时候想,一定要争一口气,活出一番样子来,到时候风风光光回来打父母的脸,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眼光当初就错了!其实,未尝不是想给童年开始就住在我心里的那个想说不却又不敢说的小人争气,想证明一次,我是对的,他们是错的。然而,十几年光阴,真的弹指一挥间,一半的时间用来为活出个人样而奔波。但哪有那么容易?连在一个城市里站住脚跟都那么难,后来,终于有点样子了,又一心扑在做试管上,吃尽苦头,终于有了孩子,却现深爱的那个人,跟别的女人去露营看星星了,他说,生活太疲惫,那个女孩单纯又可爱,看见一朵野花都能满足地笑,让他觉得轻松。”
曾羽翎笑了笑,“他好像忘了,从前的我,将一朵野花捧到他面前喊他看的时候,也是单纯可爱又满足的,谁不曾年轻过呢?我那时倒是想起我爸的话来了,别的都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当初那个想争一番气狠狠打父母脸的我,脸都被打肿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幽然,“我,还有什么脸回来?”
“所以,你现在回来了,也不打算去见他们?”
曾羽翎怔怔的,“我活成这副样子,有什么脸去见?”
贺君与行走在这人世间很多年了,感情这种东西,早已经凝固成一座不化的冰山。这一世,黄大显总说他是行走的法律条文,并没有说错。在过去的年月里,他接案子从来不管什么当事人的对与错,只看这个案子值不值得他接,这个值得与否的标准有两个,一,是价格,二,是他有没有兴趣,换句话说,就是看他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