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芳阁的画舫行到预定地点,舟子抛下锚固定好船身,演员们上前对观众盈盈下拜,齐声道:“巽芳阁的众位姐妹祝大家:日圆,月圆,圆圆如意。官源、财源,源源不断。人缘、福缘,缘缘于手。情愿、心愿,愿愿成真!元宵节快乐!”
这祝福语自然也是出自刘过的手笔,观众都是第一次听,觉着新奇别致,顿时博得满堂彩,高声叫起好来。柳含烟等人见正戏还没开始,只是打了声招呼,就起了这么好的效果,心中对刘过又是感激又是佩服,忍不住都向刘过的方向看了看。
刘过对她们点了点头,不免有些心虚:他不过只是随便从网上抄了一条元宵节的祝福短信而已,你们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演员们退了下去,后台音乐声响起,背景换成了一座寺院的模样,梅赛花扮演的老夫人上场,念白道:“老身姓郑,夫主姓崔,官拜前朝相国,不幸因病告殂。只生得个小女,小字莺莺,年一十九岁,针指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老相公在日,曾许下老身之侄——乃郑尚书之长子郑恒为妻。因俺孩儿父丧未满,未得成合。又有个小妮子,是自幼伏侍孩儿的,唤做红娘。一个小厮儿,唤做欢郎。先夫弃世之后,老身与女孩儿扶柩至博陵安葬;因路途有阻,不能得去。来到河中府,将这灵柩寄在普救寺内……”
老夫人抑扬顿挫,饱含深情的声音虽然算不上吸引人,但是也博得个满堂彩,当她说到“我想先夫在日,食前方丈,从者数百,今日至亲则这三四口儿,好生伤感人也!”的时候,刘过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叹息,转头一看,只见王华眼睛看着台上,眼中泪光盈盈,竟然感动的落泪了。
刘过原本想取笑她几句,忽然想起她家原本就是宰相之家,王安石拜相,其风光权势远胜戏中的崔相国十倍,现在零落如斯,王华听到这句话后有感,联系的自身,有所伤怀,也是情理之中,取笑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一声叹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王华回头看了刘过一眼,眼中泪光依旧,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没有因为刘过的无礼火,反而点了点头说:“我没事。”
“花开花落、月盈月缺,凡事有起就有落,有盛就有衰,希望你能看开一点儿。”刘过心有所感道。
“但是我不甘心!”少女脸上那一刻表现出来的决绝竟然让刘过心猛地一颤,王华道:“爷爷倾尽全力,花了毕生心血的新法就此废除殆尽,人亡政息,我就不甘心。你不知道,爷爷晚年的时候都是我陪在他身边,当听说新法陆续被废除之后,虽然表面上他仿佛已经放下了一切,每天走亲访友,游山玩水,逍遥自在,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心里有多痛心。”
她看着刘过道:“你知道吗,当听说连免役法都被旧党废除的时候,我爷爷说了句什么吗?他沉默了一会儿,闭着眼睛说:‘何至于此!’那一刻我看到他流泪了。你知道,我爷爷被人称为‘拗相公’,性子向来刚强,面对着政敌、面对着先帝、甚至在家人面前都从未露出过一丝的软弱,但是那一天他落泪了。我现在晚上做梦,还能经常梦到我爷爷落泪的样子。”
刘过见王华情绪失控,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说:“你的感觉,我能理解。”
王华眼泪汪汪地看着刘过,问道:“你真的能理解吗?就是我祖母、我哥、还有家里的其他人都不能理解我,他们虽然疼我宠我,但是他们不理解我。他们认为我太过固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们让我接受现实,他们还打算……还打算……”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抹羞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们想让我嫁人,他们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他们认为当我嫁为人妇之后,就不会再想这些事情、不会再试图改变现状。”
刘过道:“但我觉得,他们逼着你嫁人,不一定完全是为了让你放下这些事情,而是……而是真的在为你的终生大事考虑,作为一个女人,总要嫁人的对不对?”
王华闻言一愣,伸手擦了擦眼泪,忿忿不平道:“凭什么是女人就要嫁人,而不能是男人嫁给女人。凭什么男人可以读书考进士做官,可以对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出谋划策、身体力行,女人就只能每天乖乖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为你们男人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