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露重,夜色深深,宝慈殿内,宫女太监忙进忙出,一副匆忙的景象,小皇帝赵煦站在太后的寝宫之外,看着来往太监宫女脸上担忧紧张,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在意他在想些什么,所有人的心都被寝宫里躺在病床上的那位老人揪着,因为这位六十二岁的老太太,帝国的实际统治者,终于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努力都是白费,可是所有人的人都不愿意放弃!
朝房内,宰执大臣、六部尚书,枢密院使,文彦博,刘过,都着急地等待着,自从太皇太后在酒宴上突然晕倒被送进寝宫,他们这些外臣便被很客气地请出了后宫,不过没有人离开皇宫,而是都聚集在了这朝房中,着急地等待着宝慈殿的消息。除了极个别人,这些人都是朝中的重臣,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以皇宫不能留宿为理由撵他们出去,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旁边的沙漏里沙子越来越少,预示着时间越来越晚,各位老臣的心也越揪越紧,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太皇太后晕倒只怕是凶多吉少,不可能再醒过来了,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于是,也就只能奢望有奇迹出现了。
奇迹没有出现,当沙漏显示到丑时二刻的时候,只见梁惟简带着两个小黄门走进来,吕大防一个激灵,冲上去抓住梁惟简的胳膊,着急地问道:“梁都知,太皇天后她老人家……怎么样了……”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梁惟简胳膊上的白布条。
果然,梁惟简悲声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归天了!”
“啊!”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在场的众位大臣还是大吃一惊,不少人朝着宝慈殿的方向跪了下来,放声大哭!
仿佛是为了响应各位大臣的哭声,夜色中忽然传来悠扬的钟鼓之声,声音像水波一样荡漾开去,传遍皇宫,传出高耸的宫墙,在黑漆漆的夜里,传遍东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百姓还有些莫名其妙,随后慢慢醒悟过来,向皇宫的方向望去,渐渐明白生了什么事,于是在这个深秋的夜里,无数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去。
此刻,原本沉寂的皇宫大内,随着那钟鼓之声,早已醒了过来,无数人从梦中惊醒,无数人醒悟过来,无数人朝着宝慈殿的方向跪了下去,失声痛哭。
朝房里面各位白苍苍的老臣,经过最初的慌乱和惊讶后,纷纷跟着梁惟简向宝慈殿的方向走去,刘过见文彦博的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全无,连忙上前扶在,担忧地叫了一声:“爷爷!”
文彦博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掌让他安心,然后急匆匆地走在众臣的前面,当先跟着梁惟简走了出去。
众人走到会通门的时候,早有宫中内侍准备好了丧服,递给各位大臣,刘过见内侍们已经换好了丧服,也急急忙忙跟着众臣换好,跟着他们走了进去,等到宝慈殿的时候,却并不进太皇太后的寝殿,而是就在门外跪下,隔着门板对着太皇太后的遗体痛哭起来。
太皇天后虽然已经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而且已经挂了,但是毕竟是女儿身,一帮老头当然不好去她的寝殿,只好就在门外以尽哀荣了。
众人哭了一阵,只见殿内走出一个身穿白服的小黄门,对众人说道:“诸公都是朝廷重臣,切莫过分伤悲,太皇太后归天,后事还有各位操办。”
众人这才想起来,大家都在这里哭了半天了,皇帝还没见着呢,太皇太后人死了,就是皇帝最大,太皇太后的后事要怎么办,朝政又如何处理,都要皇帝话,可是现在去见不到皇帝本人,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厚厚的殿门上,他们知道皇帝就在里面,可是要派谁进去请示却都犯了难,大家面面相觑一阵,最后目光都落在了刘过身上。
刘过也有些郁闷,在场的无论哪一个年龄声望官职都在自己之上,而且大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你们去做吗,干吗都用这种眼神瞪着我?难道我年龄小职位低,就合该被你们使唤咋的?
这个刘过还真冤枉众人了,众位老头之所以希望这时候刘过能出头,不是因为欺负他年龄小官职低,而是因为这里面就数他和皇帝关系最好,而且太皇太后临死前,曾经单独召见过他和文彦博,算是对他们二人另眼相待,这时大家总不好意思让年过八十、而且已经退休了的文彦博去太皇太后的寝殿请示小皇帝吧,所以看来看去,这个任务也就刘过最适合了。
而且刘过的任务也简单,并不需要多高超的智慧能力,就是问皇帝一句话,您老打算怎么办,而一般情况下皇帝都会全全权委托臣子们去办,宋朝立国都一百多年了,这些事都有现成的规章制度在,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如何操心,无非是获得皇帝的授权而已,况且赵煦还是一个没亲政的皇帝,就算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这时候都不好提出来,最后的结果必然还是要在场的各位老臣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