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天夜里也下了些雨,到凌晨时雨势便慢慢减小,天气开始晴好。
这第三日接近正午,林夕和姜笑依站在江坝上。
因为陈养之的死,因为这几日有着朱四爷和许笙等人的帮忙,安顿得这后方几个村落的人在岗上临时的吃住没有问题,那些村民没有什么焦躁的情绪,所以林夕和姜笑依也是十分安心,抱着何处不修行的想法,两人都托许笙把那些黑鲟和铁头狗鱼送了过来,在这三日之中都是吃得很饱很满足。
现在两人脚下的这拦江坝已然完好,但越是如此,林夕便越是深信陈养之老人说的没有问题。
连雨到今日停,老人都是说准了。
而方才两人勘察下来,水位的确也和老人说的一样,又上涨了一截。
现在两人只需在江坝上趴下来,用手就能够到江水。
所以和老人说的一样,接下来的天气虽然会晴好居多,但至少在这接下来两日,水位不退之前,这拦江坝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出危险。
“还有两天,再过两天就应该没有问题了。接下来再有这样的江龙王抬头的极端天气,也应该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林夕看着就在眼前晃动的江水,转头看着姜笑依道。
姜笑依点了点头,道:“我的假到了,后天便应该要回去。”
“好。”林夕点了点头,又微蹙着眉头想起事来。
这两日他虽然没有回去,但是典狱间失火的杜卫青等人也已经帮他查过,得出的结论十有**便是人为,因为那间起火的牢房之中并没有什么可燃之物,而且按照其中几名犯人的供词,这火似乎是从屋檐上起的。在那样暴雨停歇之后不久的情况之下,应该便是有人故意用引火物引燃,只是当时周围没有什么行人,没有人看到起火时的情形,所以十分难查。
而另外一个消息也是出乎他的预料,魏贤武是被调任赴边军,原本在他看来,魏贤武很有可能做出些出格的事来,但按杜卫青等人先前传送来的消息,魏贤武却是乖乖的接受了调令,已经出发去边军赴任去了,并没有什么不测发生。
“恩?”
就在此时,林夕微怔的抬起了头,因为此时姜笑依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看到江坝的一头,贺子敬和况修贤等大批燕来镇的官员走上了江坝,在略微查看了一下江坝的情形之后,贺子敬也不理会他和姜笑依,兀自下了江坝,朝着远处的几个村落后的村民停留的岗上行去。
贺子敬知道胜负已分。
因为虽然吏部正式的公文还没有下来,但他已经知道,行省中的许多官员都因为林夕的“意气用事,擅自篡权、挪用公银、惑民”而震怒,至于渎职,典狱失火已经算是小事。关于林夕的处置令已经定了,将会撤除林夕的所有官阶,谪贬为民。
……
按理来说以林夕这种级别的官员还不足以牵动行省内的一些官员,但因为先前有姜言官的弹劾,银钩坊案件的恶劣,此次有人越过陵督李西平上书,有人弹劾李西平徇私回护,所以林夕这一名从九品官员的事便牵动到了行省内的一些官员。
牵动到行省一阶的事,再加上一些有着不同用心的人的特别打听,传播的便要比一般的事要快一些。
此刻的柳子羽便坐在一间窗明几净的厅堂内,看着手中的一个小卷,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说不出阴冷快意。
“林夕,看你还怎么得意的起来,你以为这朝堂是和青鸾学院中一样么?”
“像你这样的土包,随便一些意思,就能将你按得永不翻身。只可惜我没办法亲眼看到,你刚刚升官之后,结果被削去所有官职,到时候脸上的神色是何等的出色。”
一处军营粮仓前,身穿一件银色甲衣的高亚楠刚刚完成一趟粮草的押运,她打开了刚刚接到的小卷,只是展开看了一眼,脸上便有了些苦恼和担心的神色,“你这家伙,一会破格提拔,一会又要被削职查办,就是不让人放心…。”
嘀咕了这一句之后,这名高挑少女更是蹙紧了眉头,想着,自己昨天才给林夕写了信,送往东港镇,不要到时候林夕就已经离开东港镇了,那她的信笺就没办法送到林夕手里了。
……
贺子敬走在田间。
他查看着田间一些庄稼的长势,商音等数名正武司和内务司的官员跟在他的身后。
眼睛的余光之中看到林夕和姜笑依走来,他在田埂上站直了身体,转头看着失败者,讥讽的道:“放心,你尽能够再胡闹下去,我只是来顺便看一下那些岗上的村民有没有出现什么病患,以免一下子传播开来。”
林夕挑了挑眉,一时没有出声。
“按照正常的速度,两天之后吏部将你撤职查办的文书就应该过来了。”贺子敬却是接着冷漠的说了下去,“到时候你就算还想在这里胡闹,我都能够将你抓入典狱。”
“即便你是修行者。”悄然顿了顿之后,贺子敬加重了语气,冷冷的说道,“云秦的军队也从来不缺修行者,也从来不怕修行者。”
姜笑依心中一沉。
但林夕却只是不喜的皱了皱眉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两日之中你就不要想让岗上的人下来了。你能够开开心心的在镇督府内等着文书到东港镇。”
“黄口小儿!”
贺子敬一声冷喝,用力的拂袖,不再多言。
一时场面僵沉,贺子敬的厉声冷喝很多坝上的官员都听得清清楚楚。
蹲下察看了一阵,发觉没有任何明显粗大裂痕的况修贤正有些气喘嘘嘘的站起了身,听到贺子敬喝骂林夕的这句,他肥胖的脸上也布满了浓厚的嘲笑,冲着林夕遥遥的大声嘲笑道:“林大人,这江坝稳固如此,它怎么溃啊?”
大声嘲笑之间,他以至用力的跺着脚下的江坝,身上的肥肉乱颤。
但江坝依旧稳固。
林夕的眉头皱得更紧。
看到林夕愈加不快,况修贤等人的嘲笑声便更大。
一名坝上的官员听到了远处有行船声。
他转头望去,看到平静而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有三条载货大船正扯直了风帆,顺流而下。
“好气派!”
这名官员看着这三条气势极大的大船,发出了一声赞赏。
三条不知道能够装载多少千斤的大船的船身上,有一条是有衡荣昌的标记,两条是有卢福记的标记。
卢福记,也是这息子江上除了恒隆昌之外数一数二的大商行,除了桐油之外,还运营木材生意。
三条大船的确十分气派,好像三座巨殿航行水上,一些渔船和小商船与之相比,显得十分渺小。
有水波飘荡而来。
江边芦苇悄然摇曳。
这名官员突然觉得地面有些摇晃。
他身旁的况修贤已经不在跺脚。
突然,他反应过来,让他感觉摇晃的不是地面,而是他身下的江坝。
“喀…”
就在他脸色刚刚微变,况修贤也刚刚觉得有些异样转身之时,这江坝上很多处地方,同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就好像巨石在摩擦、断裂。
这声音大得连岗上的人都听到了。
林夕和姜笑依霍然转身,看着江坝方位。
只在这一霎时,他们看到,有几段江坝,就好像纸片一般脆弱,断了开来,平静的江水,霎时变成了成千上万,无数匹奔腾的烈马。
贺子敬和商音等人愣在了当地,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溃坝!拦江坝竟然真的溃了!
就在这一息的时间内,所有人看到,坝上的况修贤等人,就像是渺小的蚂蚁一样,霎时就被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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