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紧张的,还有那些嘴角嫩毛都没有褪尽的琼州年轻队官或旗总们,他们一样捏紧了自己的佩刀,不停地侧头看着阵列的号令旗。
“杀官军啊!”
距离一百多米,无数的由远及近,呐喊声汇集成一股无形的潮汐,朝着广东新军的大阵冲去。
“射击!”
距离九十米,训练已久的翻滚火海终于在官军阵前出现。一道道喷涌的硝烟、火舌和密集的铅弹组成了一道蓬勃的浪潮朝着前方的混乱人群涌去。
无数的铅弹以超音速出膛,然后编制成一道密集的弹雨打进了汹涌的人群。在这个距离上发起的第一轮齐射,34A后装燧发枪的杀伤威力和精度都发挥到了最佳,抽搐破碎人体如被迎头巨浪拍碎的礁石纷纷滚倒在地。
农民军炮灰大队的前部微微一顿,然后就是无数道飞溅的血箭和碎肉炸开,被打爆开花的脑浆飞舞在炮灰们的头顶,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们手里高举的兵器。临死的惨叫几乎盖过了一排排的枪声,数以百计的农民军炮灰就这样趴了下去,然后将身后同伴的步伐牵绊减缓。
第一批官军已经蹲下,然后掏出弹药迅速装填。虽然实战紧张导致的装填速度大幅度下滑,但比起老式火铳而言,也就最多半分钟。
“预备!射击!”
第二批两排官兵也加入了齐射,硝烟已经让广东新军官兵看不清什么了,但随着命令下达,官兵们只是保持着最初的瞄准线又抠动了扳机。
更多的烟雾和火光喷出,然后就是近在咫尺的惨叫和人体翻滚声。
农民军炮灰的最前方,更多的尸体倾倒,避过弹雨的人们那一张张狰狞的表情变成了惊愕或是恐惧,然后就是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但几秒钟后,又被后面涌来的人群强迫压向了前方。
“开炮!”
终于,不到八十米的距离上,六门8磅前膛野战炮发出了怒吼,每发出膛的霰弹分解出上百颗子弹,山呼海啸般临头罩去。超音速飞翔的霰弹掀起了比之前燧发枪齐射还要壮观的血肉之海。
比燧发枪铅弹更重的霰弹子在这个距离上穿透力惊人,往往能打碎击穿好几个人体。打断的肢体和切碎的头颅如风吹的碎叶一样混合着血雾腾空而起,厚重的冲锋人群瞬间就被拨掉了一大层。
“射击!”
似乎还不够,第一批开火序列的新军官兵再次起立抬枪,这次的齐射整齐度稍微差了点,而且官兵们在硝烟弥漫中已经看不到任何敌人,但超过1500支34A燧发枪的火力,再次把被8磅野战炮霰弹洗礼过的农民军炮灰又横扫了一遍。
“啊!”
第一把长矛丢在了地上,一个在弹雨中幸免于难的农民军炮灰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声尖叫之后就扭头就跑,然后一种难以忍受的恐惧在几秒钟之内就弥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乱兵丢下手头的武器转身朝后逃跑,迎面而来的友军也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不许逃!给我冲!”
不过十几下呼吸的时间,冲阵的炮灰就被打倒了至少上千人,掉在炮灰后方一两百米外的几个农民军头目,此时也吓得脸色惨白。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逃走,而是命令部下将刀挥向了正兵败如山倒的炮灰身上。
又是一阵隆隆的炮声传来,然后在密密麻麻的乱兵和督战队之间炸开了六道爆炎,一个农民军头目刚把手里的腰刀切进一个溃兵的肩膀,就感觉身体被无数把灼热的锋利匕首给削中了。
爆炸撕裂了肢体,血肉混合着燃烧的泥沙腾空而起,就剩下一个脑袋在半空中飞扬,在下落中欣赏着尸横遍野的战场。
“上刺刀!击鼓!前进!”
呼啦啦的燧发枪上刺刀声翻过,然后2500名广东新军官兵就挺着刺刀林、踏着鼓点朝着溃败的农民军炮灰发起了墙式推进。
“少帅,扎手啊!他妈的官军全是火铳!”一个农民军头目灰头土脸地跑到孙可望的马下,脸上抽动着满满的恐惧。
“让步军快押住阵!给我放箭!”孙可望心里腾起一丝不妙,习惯性地就想拨转马头逃路,但一想着大营里的抢来的数百车的钱粮和上千女人,心里依然带着一丝侥幸。
3000的农民军精锐步军开始上前,纷纷砍翻那些企图冲阵的溃兵,然后部分弓箭手也朝冲来的溃兵放箭。可惜距离太近了,孙可望的命令也下得太过仓促,许多精锐步军的队伍还是被溃兵给牵绊拉扯得不成样子了。
踏过尸山血海,走出硝烟的广东新军官兵,终于看清了眼前乱七八糟的农民军。此时每个官兵的脸上,都洋溢着紧张、惊讶和得意交织的复杂表情。惟独不变的,是鼓点声中不能停下的脚步。
“全体立正!瞄准!射击!”
距离至少一百米以上,看到对面乱哄哄的场面,张建业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马上就下达了最大有效射程齐射的命令。
连续两波齐射,这次连同孙可望的精锐步军在内,又是几百人发出了惊悚的惨叫,一具具血肉横飞的身体扭着各种姿势栽倒,其中大部分都是企图压阵的精锐步军。
“少帅,快撤吧!顶不住了!”
还不等孙可望回过神来,几个之前一直得意洋洋的头目直接就拨转马头就跑。
孙可望的马队开始离开战场,失去指挥的农民军彻底溃败,张建业适时地发起了刺刀冲锋。2500名挺着刺刀的广东新军官兵,此时发出震天怒吼,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体力充沛的官军迅速追上了被枪炮打懵了的败兵,一把把刺刀捅进对手的身体,又抽出一股股血箭,战场上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败兵哭喊,以及少数负隅顽抗的拼杀声。
孙可望带着骑兵跑了,连他留在大营里的2000兵马和所有的辎重钱粮财物都不顾了。当最后一个败兵丢下武器跪地求饶的时候,出战的14000名农民军所剩无几。
超过2000人直接被广东新军官军的枪炮击毙,至少3000人因践踏而亡或被追赶途中慌不择路跳入武江溺死,又有5000多人就地投降,其他的则全部逃散。张献忠派遣企图进入广东的孙可望部,就这样灰飞烟灭。
至于孙可望放弃的大营,则在三个小时后被张建业不费吹灰之力攻破,缴获了数百车钱粮财物,以及解救了上千落难女子。
是役,北上的广东新军官兵只伤亡了几十人,还是在刺刀冲锋时被少部分穷凶极恶的农民军给弄的,整场战斗打得如行云流水般酣畅淋漓。
一直到入夜时分,战场才算打扫完毕,缴获十分丰厚。张建业将宿营地干脆就放在了孙可望的大营里。当日在最前方打头阵的琼州营官兵,无论是队官、旗总,还是百总、把总,都捧着缴获的美酒和肉食哈哈大笑,那些初战大胜的琼州乡绅子弟更是趾高气昂。就连训练程度稍差点的部分广州左营的官兵,也个个自信心爆棚,幻想着回广州后的丰厚打赏。
琼州营给自己大涨了面子,接到战报的沈廷扬也是摸着胡须乐不可支,仿佛早忘记了自己一大早胆战心惊的样子。而真正苦闷的,则是临战前劝说沈廷扬溜回韶关的游击将军周挺。
周桥初来乍到,对下属的控制力还十分薄弱,写战报的笔又在沈廷扬的手上,周桥趁势占大功的成功率极低不说,还极可能被人捅出临阵窃战的丑事。虽然主帅沈廷扬的文弱表现也未必上得了台面,但琼州营里相当多的中层军官是赵有恒和沈廷扬的人,所以周桥被人落井下石基本是注定的结果。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还没等周挺想好怎么个说法,沈廷扬已经派出快马信使赶往广州报捷,其中对琼州营和张建业的表现是大书特书。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