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零在看到那巨大的蠕虫怪的那一刻,瞬间后悔了,她应该早点撤退的,镇如今的居民本来就不多,如果她逃了,对方追过来,也许马上就能把敌人引到空旷的地界去将伤亡减到最低,无辜牵扯到这场杀戮之中的居民固然可怜,但是也够不上她让佘青冒这么大的风险!但是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显然已经迟了…
巨蠕虫和巨蛇差不多体型,佘青胜在一身鳞甲坚硬无比,巨蠕虫的优势则是可以遁地,身体更加灵活,两只巨兽盘踞在空间结界之内,顶着电闪雷鸣的天际,踏着崩裂破碎的大地,互相暴怒嘶吼碰撞攻击,巨大的闪动着血光的尖牙在闪电中出耀眼寒光,巨蠕虫的肉身被蛇牙划伤,佘青的鳞片却也在蠕虫的攻击之中破碎淌血,那个画面看着无比恐怖,阿零根本放心不下,分心之间,下方藤蔓怪的枝条急速抽打过来,阿零勉力侧身躲过,已是有些招架不住!
从方才起,阿零就开始觉这只藤蔓怪和普通妖物有着很大的不同,它的藤枝,无比柔韧却也无比坚硬,竟是几番下来已经把她手中的巨盾砸出了数道口子!阿零心知,这是她灵力不及无法保护神器所致,只是一般的神器存在本身就是对妖物最大的压制,为何神力聚集幻化而出的神器,对这一次的妖怪却是没了作用?
阿零自然是无法想到,正在和她交战的藤蔓怪并不是真正的妖怪,而是云相思体内的邪念和怨念在毒药的刺激下生异变形成的实体!下方阴暗的角落里,百里容笙默默观望着战局,今日他同那黑衣人联手,引阿零入局,他要的,是黑衣人承诺的让阿零能心甘情愿跟他走的结局,而黑衣人的目标,似乎便是那魔君,但是此时此刻,望着天空上渐渐被对手逼入了绝境的阿零,再是看到她无法救驾的三个属下,那淡漠黑瞳之中隐隐泛起一抹阴鸷,下一刻,身形一动,脚踝处却是一紧,百里容笙猛一低头,居然觉他站立的阴影上伸出了两只黑色的怪爪,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神明大人,请莫急,莫急~您这个时候出手,主上的设计就全部白费了~还请您稍等,稍等~”那一片阴影,幻化出了爪子和两只铜铃一般诡异的眼睛,形如一只紧贴着地面的黑色妖怪,一双圆球状的眼睛死死盯上百里容笙,眼白中间弹珠一样的眼珠转得飞快,看着怪异又阴冷,拖长尾音的话语阴测测的渗出来,下一刻百里容笙皱眉回头,眼前的形势已经在那一刻法生了变化!
交缠在一起的巨蛇和巨蠕虫正打得难舍难分,巨蛇一个反身用身躯紧紧缠上了巨蠕虫头部,再是一个回转,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上了巨蠕虫光滑且毫无防御的肉身!鲜血在那一刻飞溅,巨大的蠕虫奋力挣扎却摆脱不了巨蛇的缠绞,反而被死死勒紧越缠越深!
尾部拉扯着蠕虫的头部,巨大的蛇头咬住虫身疯了一般摆动,尖牙刺入了血肉,撕裂了虫身,血肉飞溅之间阿零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蠕虫被佘青从中间生生咬断撕成了两截!最后一片血肉坠下,蠕虫奄奄一息瘫软在了地上,青黑色的巨蛇身上沾满了红黑血迹,阴冷的蛇眼望下透出嗜血寒光,下一刻,巨大的蛇头高高扬起,张嘴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鲜血从尖牙上滴落,飞溅得到处都是,阿零又惊又喜的抬头望上那夜空之下的巨怪,被那滔天的气势震慑,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赢了吗?赢了!欣喜的念头将将滑过脑海的那一刻,脚下的地面却是一下再次剧烈摇晃起来,还没待所有人反应,地上半截巨蠕虫的残肢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巨蛇的方向急攻而去!砂石飞落之间,阿零只看见那半截虫身的尾端居然一下长出了另一张巨大的虫口,满口的獠牙闪动寒光一下咬在巨蛇头颅下方三寸的位置,巨蛇出痛苦的悲鸣被蠕虫怪压住重重砸上地面,“青青!”阿零吓得一声惊呼,所有的声响却完全隐没在了那阵爆破一般的巨响之中!
上古巨蠕虫,与蚯蚓同科,均属于躯体再生性极强的物种,这一点特性便是它的必杀技,阿零一行人却是毫不知情!——青青,青青!阿零一下乱了心神,不顾下方藤蔓怪的猛烈攻击,一瞬操控灵气朝着沙尘暴的中心飞去!
手中的盾牌化作大剑,墨瞳之中浓黑剧烈翻滚一瞬带上了凌然杀意,巨大的刺激之下,心口深处倏然窜起一阵陌生的痛楚,竟是刺激得阿零身形一顿险些从空中跌落!疼痛骤起的那一瞬间,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竟是她搏动的心脉深处那沿着血管肆虐而出的一股迅猛烟气,烟气沿着血管一瞬蔓延将所到之处全部染成了一片漆黑,经过的地方,黑色的纹路如同藤蔓疯长覆盖了所有体肤经脉,一阵剧痛之中,阿零甚至感觉到了喉头猛溢而出的甜腥血气,一瞬皱眉,忽听脑中幽幽响起了一阵微弱女声。
…阿零…不行…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谁…是谁在说话?!气若游丝的声线,带着一丝担忧和冷清,是…那是,灵鸢…?是灵鸢!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拉回暴走的神智,那一刻,浓郁的黑暗一瞬从眼眶中褪去,墨瞳之中带起一抹无措和茫然,下一刻,能见度极低的沙尘暴中突然爆出两根乌黑藤蔓急速袭来,顶头削尖,如同利箭,藤蔓攻到眼前的那一刻阿零才反应过来,已是再也没有余地避开!
锵的一声巨响,地下心急如焚的无颜不惜收回了防御一瞬朝着空中飞掷而去一把利刃,利刃击中其中一根藤蔓,出金属碰撞的声响一瞬将藤蔓打得偏离了轨道,只是那另外一根却仍是朝着阿零的心口处直直刺来!半空之中,阿零凝神勉强操控结界,下一刻却是倏地呛出一口黑血,结界失败的那一刻她只觉巨大的一股冲力瞬间穿透了身体右肩处痛得一麻完全失去了知觉,利箭一般的藤蔓从她肩头刺入,从后背穿出,骨骼穿透的痛楚还来不及传遍全身,体内的藤蔓已是一个猛收,一下拔了出来!
唔——!阿零出一声痛呼,被藤蔓抽得在空中猛地翻滚一圈,鲜血顷刻洒落如泉喷涌!苍白了脸色,阿零捂住伤口一下睁眼,却是看见下方那尘土飞扬的地界一瞬冒出数十个硬冷的光点。那全是尖利的藤蔓,急速刺来竟是要将她万箭穿心,双目圆瞪带上惊恐的那零点零一秒,尖锐的藤蔓攻到眼前锐气甚至已经吹开了她的梢的那一霎,忽然身侧一道蓝黑色的巨大闪电撕裂烟尘横扫而来,毁天灭地的灵气一瞬击上藤蔓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顷刻便将数十根利刃拦腰斩断!
方才还锐不可当的攻击此刻竟是一瞬土崩瓦解消散得溃不成军,阿零微微抬眼,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一下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一瞬充盈身心,她难耐的闭了闭眼,仰头只见那裹着耀眼闪电的巨大魔刃带着剧烈杀意高高扬起向下一挥,那蓬勃而出的戾气下一刻甚至一瞬切开了风穴,将整个高速旋转的沙尘暴劈成了两半一瞬爆破消散,风暴的中心,那已经残废了的藤蔓怪物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愣愣望上长空,下一刻从体内爆裂,顷刻碎成了无数腥臭的碎片!
昼焰行抱着阿零落地,早已无暇顾及其他,丫头伤得很重,肩头穿透了一个血窟窿,不断往外渗着血,他聚起灵气伸手按在她的伤口上进行治疗,开口问她还有没有哪里疼,说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那个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轻颤,下一刻阿零轻轻抿唇笑起来,那个样子落入那双一贯清冷的金瞳,昼焰行微微皱起眉来下意识伸手在阿零头上摸了一把,眼神探究,这是在看她是不是摔坏了脑袋?呵呵,阿零弯起眉眼,笑得更开了。
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表情,让那俯看而下的澄净金色里带出了一抹无奈,无奈过后却是稍稍放松了下来,泛起了点点暖色。其实她真的是不怎么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疼,只感觉有些麻麻的,也许是因为殿下的治愈太牛掰了~而且殿下担心的样子,她看着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便仿佛有这么一下,之前所有的惊恐害怕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只要有这个人在,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了。
“…青青受伤了,去看看青青…”阿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已经比刚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状况要好上很多,苍白的小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小手也暖和了起来。
“不用担心佘青,夜福会照顾她。”昼焰行没有动,淡淡应了一声,方才他和夜福赶到的那一刹,正好撞见上古巨蠕虫和佘青缠斗在一起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佘青的确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不是最后时刻巨蠕虫放弃了致命一击选择逃遁,佘青,或许已经死了…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再吓着阿零,却是想到方在那最后一刻晃眼看见的那只巨大蠕虫,那个体型,那攻击的套路,似曾,相识。
金瞳之中泛起一抹深意,下一刻昼焰行收起了掌心的灵气,轻轻把阿零抱了起来。结界之中几乎完全毁坏的地界,阿零,佘青还有无颜大头全部受了伤,她今晚不是同那百里容笙一起来抓九头鸟的么?那么,那百里容笙,人又在哪里?
结界之中血腥弥漫,断壁残垣之中到处都是魔怪的尸骸,能操纵魔怪的,必定是上古魔族,视线轻瞥,与不远处夜福微皱的眉眼相触,一瞬,无声交换了信息。
方才的那只巨蠕虫,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那是殿下昔日的旧部,魔虫,熹姝!
狱鼠引路,魔虫奇袭,这一次c市之行,是个陷阱,目标,便是阿零和殿下!
——
是夜,几人回到酒店已近午夜,阿零的情况在回来的路上却是开始恶化,明明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人却是起热来,迷迷糊糊一路颠簸到了后来竟是神智都开始不清醒了,这样的反应昼焰行和夜福都没有经历过,一时焦急,却想不出办法来。
“会不会是烧了,受了伤,可能表面愈合了但是里面还有些感染,多净化一下,应该就好了…”
夜福紧紧抓着佘青的手,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输入到佘青体内,一面担心着佘青,一面微微皱眉偏过头,望向另一头小脸热得绯红一看就很难受的阿零,犹豫开口。
其实他又怎会看不出来阿零的情况不像烧,而且殿下的治愈灵气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感染都搞不定?净化用了,甚至解毒都用了,阿零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夜福拧眉下意识握紧了佘青的手心,缓缓续起了心脉的佘青已是有些清醒过来,微微抬眼望向自家小主子,张了张嘴,却是不出声音。
说话间,几人已是飘到了酒店上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佘青幻化不掉蛇尾,由夜福带着她潜行从窗口进入,昼焰行则是幻化出了人形抱着阿零从正门而入,径直回了房间。
佘青伤的很重,为了不让阿零察觉,一路上都用夜福的外套盖着上半身,这个时候抱着她入怀,夜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外套下的身躯缺了很大一块,这样的触感让他心慌意乱却又不敢表露太多,他低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小声问她疼不疼,佘青很轻的应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夜福把佘青抱上床,伸手触上那已经被血水浸透的外套,下一刻却是被柔柔的声线打断,佘青要他先把被子给她盖上,她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被他看见,会幻灭的。
苍白的脸色,浅淡的笑意,夜福从来没有见过佘青这个样子,手心在身侧握紧,他一瞬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情绪不想让她看见,那密长的睫毛轻颤,点点沾上了眸中的湿意,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非但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几乎忍不住,当着她的面哭出来…
墨瞳浅浅望来,望上那静立在床头清秀得不像话的容颜,佘青一直觉得夜福长得很好看,那是不同于她的好看,浅浅淡淡,如同一汪静水流深的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忍不住想要触碰,看着他惊慌她会开心,看着他紧张她会觉得赏心悦目,甚至有时候故意玷污他一下,看着他无措羞恼,她会觉得那是天底下最能让她快乐的事了,只是此时此刻,看着他难过又自责的样子,她却是笑不出来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为了他的那份珍惜和重视。
“夜福,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伤虽然重,但是没有伤到妖灵,我调息一下很快就能康复了…”佘青微微偏头,伸出她那只完好的手臂朝着夜福的方向轻抬了一下,淡淡弯了弯嘴角,“而且保护主子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身为属下能为主子受伤是光荣,你不需要难过。”
清淡两句话,完全就是针对他的心情说的,夜福轻抬眼,望上佘青笼罩在青色灵气之下柔柔的目光,心里软软的刺痛了一下,几步过去他握上她伸出来的手,坐到了床边。
其实她说的那些话,道理他都懂,他真正难过的也不是怕她好不了了,而是自责自己太无用…只是这样的心情,他不会同她说,也无需她来安抚来肯定,非要她说出一些安慰的话来,才能不断坚定他留在她身边的自信。
几年前,他们选择了彼此,选择了重新开始,自那一刻起,纵使知道自己所有的缺点和不足,他也没有一次自卑过,觉得自己实在是配不上他优秀的青青。感情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言,当初她选择了他,那他便一定是她最想要的那一个,就如同她,一直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那一个,一样。
温和了视线,夜福坐在床边,看着佘青一点一点恢复了血色的脸,看她微微弯了嘴角笑,看她已能好好的说出话来,慢慢的,一点一点安下了心来。那个样子,望在佘青眼里,汇聚成了点点晶莹的笑意,每次她这样看着他笑的时候他就会开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挪了挪位子,下一刻夜福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猛然惊起:“对了殿下吩咐我上去伺候来着,阿零的情况很奇怪,一直在热…”
“…不要去…”结果他一动,那拉着他指尖的手心却是没有松开,夜福回头,望上佘青灼灼的小眼神,有些为难,“很难受么?…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因为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有什么指示…”
噗~下一刻,担忧的话语却是被一阵爆笑打断,拢着被子,佘青的确是好多了,脸色红润笑得东倒西歪看得夜福完全摸不清头脑,好不容易笑够了,她挺了挺腰,无奈的拍了拍胸口:“话说,小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真的没有看出来?”
夜福呆愣,两秒:“你知道原因?!”
唔——佘青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长睫轻阖,脸色的绯色似乎再是深了深:“…那个样子…分明是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