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塑魂咒,说实话佘青从来没有见过,只是万年之前自己还是条不能幻化的小蛇妖时,听祖辈们说起过这种阴邪的禁术。说实话,百里容笙,或者说他的前世,那堕神青岚,在秘术阵图这一块的造诣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奇才,只是偏好这些奇淫异术着多心思怪癖且容易受到秘术影响丧失本心,所以当初的青岚和现在的百里容笙,别的不说,十有*都是心里扭曲的变态型人物!
佘青在心里这样不悦的想着,很难为了主子朋友的复生感到高兴,如今的他们,更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原本那百里容笙是怎么说的,只要主子跟他走,就复活那夜清衡复活严景,结果呢,非分的条件随口说加就加如此理直气壮,不是出尔反尔又是怎样?!今日复活了严景就要求和主子同榻而眠了,日后如果再做到了什么,他还预备干嘛?!想到这里,佘青心里一阵恶心加厌恶,抬眼望去的方向,是自家小主子目不转睛的侧颜。
而主子她,竟是要他们谁也不得插手,一口同意下了这件荒唐事…主子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见殿下了?还是打算真的和这个百里容笙处处看?这样的事,若是日后被殿下知道了,怕是主子也要一并被牵连,殿下可不是会计较你是不是有苦衷的人…
想到这里,佘青心中轻叹,再抬眼间,前方的塑魂咒已经施展到了尾声,那水泡中的巨鸟,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却似隐隐带起了活力,而那灵魄塑造而成了第几个鸟头也已经同身体契合的越来越好,看着和其他的鸟头无异,血红色的巨鸟在轻轻浮动的水泡中上下漂浮,羽毛轻轻散开来,看着竟是有些漂亮,下一刻,水泡下方的阵图突然出红光,并不耀眼,却是有些厚重,更像是雾气一般将整个水泡都包裹了进去。
百里容笙坐在阵图另一侧,闭着眼轻轻诵出咒符,红色雾气映上那张脸,看着有些晦暗不明,一截袖子口中,单手摆出的咒式怎么看都有些寂寥,佘青正皱眉观察,下一刻,那水泡似乎噗的一声被雾气挤破了,浓雾包裹上去,隐隐描绘出了巨鸟的轮廓,然后那个轮廓忽然慢慢变化了,有了人的轮廓,头部,四肢,躯干,那个人型越来越清晰,最后整个雾气一瞬收紧,像是裹尸布一般将人型完全包裹了进去,那一刻,佘青偏头看着自家主子,阿零的神情未变,眼神里却分明有一丝紧张,相处的多了,佘青已是能从现在比较面瘫的小主子的微表情里看出些端倪,她微微上前一步,握上阿零的手心,下一刻,那被紧紧包裹着的“人型茧子”突然从后背裂开了,露出了一截光裸背脊。
阿零握紧了佘青的手,两人都有些激动,心跳变快。那裂口深了,越来越大,那背脊之上,隐隐现出了一对湿漉漉的红色翅膀,那是鸟羽,上头附着一些黏液,阿零没有太惊异,她不能期待和妖物灵魄合一之后严景还是原来的他毫无变化,只是她还是会很难过,为着严景的死,还有他的复生,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他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
“过去的事主子便不多想了,好好过好将来就行。”温柔的话语在身侧响起,阿零轻轻应了一声,下一刻,那红光笼罩之中的茧子终是完全被里头的“新生儿”撑开了,划拉一瞬,两道耀眼红光闪过,一对鲜红如血的巨大翅磅一瞬划破凝固的空气,舒展向了空中,那一刻,所有人的吸引力都被那巨大的翅膀夺取了,阿零愣愣瞪着眼,看着那漂亮的翅磅和脊背连接的地方,和她那有灵力集结而成的翅膀不同,这一对是货真价实的鸟翅,看来不是能随心所欲收放自如的,然后,墨瞳有些紧张的往下探去,望上了刚刚脱离茧子露出来的容颜,那是一张艳丽妖娆的脸,带着三分媚色七分不羁,凤目如斯,微微张扬,薄唇轻勾,带起一抹邪肆的笑,那一刻,心口一跳阿零瞪圆了眼差点开心的叫出来——那张脸,还是严景的脸!除了那双鲜红如血的眼之外!
下一刻,那血瞳便是淡淡望了过来,里头闪过一道神采的那一刻,翅膀轻轻扇动,人已是顷刻就到了身前,一瞬俯身,行了大礼。
“属下玄血,参见主子。”
——
七拐八弯,半刻中之后,阿零带着众人回到偏殿,这里没有侍从守卫,只有她的人在,阿零推开寝室的门,示意佘青和大头在外面候着,扯了“玄血”进去。
“呵呵,属下?玄血?还主子?!~行啊,几日不见呆瓜都一飞冲天了啊~还敢忽悠小爷我给你跪,真是出息了!~”晃晃悠悠调侃的声线从身后传来,阿零激动得心口疼,一个转身对上那飞扬的眉眼,一下没忍住…
“咳咳咳…”下一刻,严景没什么防备一下被撞得往后猛退了几步,尼玛小瓜飞扑入怀那气势堪比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倭瓜啊,赶忙给人稳住,“停停停,你悠着点,我知道你激动,但是鸟的骨头不比人的那可是中空,担心给爷撞断了…”
怀里刚刚抽泣开来的声音戛然而止,殿内气氛一瞬凝固,聪明的严景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行了,就你作,我说说事实都不行了啊,变都变了,不说难道就能变回去?再说谁怪你什么了?”看似责备的话语,裹着轻叹淡淡说来,却是带着无奈宠溺,自然,还有重生的喜悦,严景勾了勾唇,搂紧了怀里有些颤抖的小丫头,“好了不要抱了,你不怕你家大叔吃醋我还担心我家小舅不乐意呢,要擦眼泪我给你抽张纸?这自带的衣服估计是顶级装备来着,你别给哥弄脏了。”
结果果然有的人不能提,开玩笑都戳泪点,某瓜敞开来哭得更伤心了:“才不是大叔呜呜呜…”
“嗯,是,是不是大叔,他是你爹。”某毒舌毫不在乎,对上阿零一瞬抬头梨花带雨的小脸,妖化之后似乎愈变本加厉,“还哭,再哭推你了啊,话说提一个就受不了,你作死啊,说甩就甩?!”
严景的声音冷冰冰的,这些天他一路跟着从魔宫到越山,模糊间听了不少事情展,他觉得为了世界和平,他很有必要骂醒这只矫情的小瓜才行!
一个小时之后,情绪平静下来的两人在这个啥也没有的宫殿里一起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裹着被子,尼玛床上比地板还冷!严景冷冷挑眉:“所以呢,你为了那个夜什么衡的,还有哥,就把你家殿下甩了?出息了啊,有种敢甩就有种表哭,你是哪里来的圣母啊,解救这个了解救那个?!”
阿零吵不过严景,而且她现在看着他那张冷艳的脸就高兴,一点脾气都没有,被骂了也不还嘴,只是无奈的抿了抿唇。
严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看来丫头个性还真是变了,以前哪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主?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地板,淡淡放直了视线:“那浊气侵体最后的期限,你真的确定么?…我是说,如果真的活不久了,不是更应该待在一起?”
嗯…阿零轻轻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接话,严景回头,看着对面那眉眼轻垂神色微冷的小脸,他现在都有些感动了,面瘫丫头刚刚居然还为了他哭,无奈着,他伸手帮她顺了顺有些乱的刘海:“你当真是想好做的决定?…你就不后悔?”
淡淡一声轻喃,阿零听出了怅然,微微抬眼四目相对,她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想好了才做的决定,只是…
“我后悔,从决定了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一直…每一天,都在后悔…”
——只是,后悔有什么用?
如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想,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说严景,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天天想要和他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愿分离,就是喜欢么?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即便只是说说话做做样子,也会伤心难过,就是喜欢么?还是,如果你可以为了一个人去死,换他一个生的希望才能算作真正的喜欢?严景,我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明白,喜欢的真正定义…
“其实我的事情,你知道,朵朵知道,楚天骐也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也许觉得我是没有分清楚亲情和爱情,也许会觉得,我是见识太少,小时候就对着一个人,长大了,便只能看着同一个人,或者是,在我身边也没有谁那么亲近了,殿下他又很优秀,所以这样的感情,其实更像是顺水推舟对不对?不用费脑子,不用花心思,喜欢一个自幼就喜欢的人,就像是那个人只是因为恰好在对的时间出现在了对的地方,也许换上一个人,便是其他人,在那样的时间出现,这样待我十年,我也会顺其自然的喜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不是?”
严景微微皱眉,看着阿零平静的脸,听着她平铺直叙的声线,听着她说,其实严景,说实话,我原来也有过一刻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一日,我找回了全部记忆之后…
她轻轻阖了下眼,再睁开,那个样子看着有些勉强,似接下去要说出口的话实在太过艰难,墨瞳清亮如水,看如那双玛瑙一般漂亮的眼,阿零微微勾唇,那抹笑却是有些苦涩:“直到我想起了前世,想起了万年间的每一世,我才觉,原来那生生世世几千几万年的轮回中,我从来没有顺水推舟的喜欢过任何人,一次,都没有。”
凉薄的声线,带起的寒意让人徒然惊颤,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入眼的决绝,看得严景心头一窒。
如果,那个人,他是你这永世的生命里唯一也仅有的一个爱人,你会,怎么看?
如果,这样的感情,以前从未有过,来生也不会再有,仅仅只有这一世,仅仅只是这一人,你,又会怎么办?
她没有经验,当两难的选择突然摆在面前的时候,她只能凭着直觉做出最直接的判断,而她的判断,就是她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死,也绝对不能让他体会这样失去心爱之人的伤痛…
因为自她出现在他生命中之后,她就一直在用死亡的阴影,折磨着他…
她是人族的时候,寿命有限,他为了她寻医问药访遍奇方,甚至不惜操纵残忍的实验,只是为了能续下她的命,留他在身边;
后来,得知了她的身份,他一方面很积极的想要她回归神位,一方面又不忍逼迫,准备好了只和她共度一生,只是试问,他真的觉得一世就够了吗,几十年后,等到她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而这一切,都还只是生在以前,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他的恋人…
而现在,这样认真的感情里,却只是一世,她都…给不了他了…
“严景,如果那一日,是我和他一起涉险,两个人都面临死亡,我一定不会做出让他活下去自己却死了的傻事;如果那一日,我是立刻就会死在他面前,由他来选择要不要追随,我也一定不会这样纠结…可是偏偏不是,偏偏是我还要苟延馋喘半载,他带着那样的心情陪伴,我甚至都想象的出来他微微笑着云淡风轻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的,不用担心的样子…可是怎么可能没事,根本不可能没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一天一天接近死亡,会是怎样的感受我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然后,最后,我自私的先走了,幸福的死在他怀里,我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给了他这么大的希望之后,再狠狠碾碎,还要他笑着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眼眶微红,她终于忍不住要哭出来,脸颊上黑色的纹路似又深了一层,心里很疼,她却已是控制不了。
是的,也许是她变了,神格融入之后,她考虑问题不再单纯,她顾及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不能说自己不后悔,她也不确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只是这样的事,哪有标准答案可言,那么紧迫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随心而为,然后,日日夜夜,深深,后悔!
悲凉的气氛,隐忍的哭意,严景望着丫头那想哭却是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的样子,终是觉察那样的心痛,已是无从表达…鼻尖微微酸,他也不知如何安慰,更是没有法子解决这个难题,伸手,严景轻轻抚上阿零的头,这样的时候也许也只能互相依偎着哭一场,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这么想着,下一刻,门外却是忽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通传,一下打断了所有。
“神女殿下,宗主到了。”
两人都一时微顿,下一刻严景先反应过来:“尼玛那个百里人渣这时候来干嘛?!”
阿零在严景愤怒的眼神中愣了一秒,有些没底气:“他…来睡觉…”
“睡尼玛啊睡…睡,睡觉?!”严景瞪圆了眼一瞬吼出来,被阿零慌忙捂住:“你不要叫!…别担心,我和他没怎么样,只是睡觉…而已。”
呵,呵呵,没怎么样?没怎么样?!严景一副你脑子进水了的样子一把扯下阿零的手:“你还说他没逼你什么,之前你还帮他说好话?我看你是昏头了吧真心要气死你爹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他没企图他天天过来干什么,你脑残啊,作死啊,你…!”
再次捂住,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近了,阿零顿了顿,微微皱眉:“百里他…不是这样的人…”
严景一副要昏过去了的样子…尼玛之前说起甩她爹的事来一套一套的差点惊着他,结果现在忽然就变成一包浆糊了还抹都抹不开是不是那百里人渣给丫头灌什么药了啊?!严景愤怒再次扯开手:“我靠还真当老子你契约兽啊说堵就堵?!什么叫他不是这样的人?你妹的你一晚上八小时至少晕过去四个小时他那时候把你睡了你能知道个屁啊?!”下一刻,在阿零一瞬严肃的目光中严景还是识相的收敛了言辞没再骂下去,听着那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他愤愤咬牙:“老子今晚不走留下守夜,老子你契约兽不走是应该的吧,我今晚就睡床头地板上!”
阿零表情一顿,随即点头:“可以,但是你不要闹…没事…”然后更加压低了声音,“还有,你不要暴露身份,你现在是玄血,不要让百里知道你有严景记忆的事。”
两句交代完毕,严景皱眉盯着丫头一瞬回复沉静的容颜,下一刻,房门一下打开,严景皱眉回头,对上了那双俯看而下清冷淡漠的眼。
严景心中冷笑,桀骜不驯的瞪了回去,心里想着,若是日后丫头她爹杀过来,这小子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呆瓜丫头之前是怎么盘算的?她走了,她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呵,看着吧,绝壁异想天开,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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